管文標沉吟一下，對孫海說道：“既然渡邊先生為你說話，那就留下來好好干吧。”

管文標的直覺很敏銳，孫海極有可能就是渡邊次郎安插在瑞升祥的線人。

如果孫海真是渡邊次郎的線人，管文標要是堅持將他辭掉，渡邊次郎也還會繼續安插其他人，而且戒備心會進一步增強。

倒不如將計就計，讓孫海留下來，暗中嚴密監控他的行動，讓他無所顧忌和石井三四郎配合行事，讓這兩人為所欲為，漸漸失去戒心，反而容易暴露一些秘密，到時候再伺機一網打盡。

孫海微笑道：“多謝管老板，多謝渡邊先生。你們忙，我去做事了。”

事實上，孫海確實是渡邊次郎安插在瑞升祥的眼線。

高善仁奪走瑞升祥后，老店的伙計散去一大半，渡邊次郎馬上派孫海前往瑞升祥求職，憑借孫海三寸不爛之舌，以及嫻熟的營業技巧，迅速取得了王爾德肯定，成為瑞升祥的店小二。

渡邊次郎看著孫海出了門，說道：“文標君，我建議留下這個人，你不會介意吧？”

管文標兩手一攤，說道：“這沒什么，渡邊先生是不是看出此人有些能耐？”

“倒也看不出此人有什么特別能耐，不過我覺得此人神態不卑不亢，做事有條不紊，倒是很適合行走會的一個職位，所以想留下他觀察一下，如果是可用之才，以后我會從瑞升祥挖走他，文標君可不要怪罪哦。”

“渡邊先生真是慧眼識珠啊，行走會匯聚八方人才，以后可就非常了得了。”

“我是個愛才之人，當初我就是一眼看中您的才華，才三番五次邀請文標君加入行走會的。我期待這位孫海也能成為行走會的一員。”

渡邊次郎說出這番話，是想讓管文標相信，他建議留下孫海，完全是出于愛才。

他心中琢磨著，孫海完成瑞升祥的任務后，孫海的角色會自然而然轉換，出現在行走會，至少會讓管文標覺得，孫海是從瑞升祥挖來的。

管文標當然不是傻瓜，他從渡邊次郎的話里，已經判定孫海是渡邊次郎的線人了。

于是便順水推舟說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渡邊君如此惜才愛才，行走會的壯大，應該是指日可待了。”

“愿借您的吉言，行走會肯定發揚光大的，這其中也有文標君的一份努力啊。”

渡邊次郎哈哈大笑，似乎對管文標的夸贊非常受用。

當初奉土肥原賢二命令，渡邊次郎開始收集瑞升祥情，他發現管文標在股票交易上超常的分析力、判斷力，便想利用管文標這方面的能力，為日本人的情報分析工作服務，從此極力拉攏管文標加入行走會。

瑞升祥尋寶圖拿到手之后，渡邊次郎將正式和管文標談判，瑞升祥49%的股份，便是邀請管文標加入日軍的情報分析機構的籌碼，對一個極力想振興家族事業的人來說，擁有自家百年老店的全部股份，其意義重大無比。

只要管文標愿意為大日本帝國服務，瑞升祥49%的股份，渡邊次郎甘愿拱手相讓。

渡邊次郎很清楚，他和管文標的纏斗才剛剛開始。

管文標也意識到，與渡邊次郎的較量，遠比與高善仁的較量，要危險、復雜得多。

管文標迅速安排王貴暫時代管店內一切事物，防止渡邊次郎立即下手獲取藏寶圖。

回到上海后，管文標邀請管發茂、段平常兩人，外加管文龍商議下一步計劃。

管發茂對重新回到瑞升祥做經理，有些遲疑，說道：“文標，我以前在瑞升祥干，是伯伯身體不好，讓我過來幫幫忙，現在我自己手頭也有生意，還真有點走不開。文龍跟我學了一段時間生意，應該能挑起這副擔子了。”

管發茂知道管文龍對他以前經營瑞升祥，有不少看法，現在瑞升祥得以回歸，他并不想接手這件差事。

此外，有傳聞說瑞升祥回歸管家，是日本人從中促成的，管發茂對此也有顧忌，在與日本人合作的瑞升祥做經理，很容易被別人視之為漢奸。

管文龍現在的興趣，已經徹底轉到習武上，對經營瑞升祥興趣全無，說道：“發茂哥，我已經在同盛鏢局找到差事了。以前你就把瑞升祥經營得很好，現在瑞升祥不能沒有你。還是你來干吧。”

管文標也勸道：“發茂哥你可能聽到瑞升祥的一些風言風語了。渡邊次郎入股瑞升祥確有其事，但我們管家還是大股東，瑞升祥的經營還是由我們主導，渡邊次郎只是投資分紅，參與經營而已。”

“文標，你是個頭腦清醒的人，你要三思而行。”管發茂搖搖頭，說道：“反正我覺得和日本人合伙做生意，結果不會很好。”

“你說得情況我同意，但奪回瑞升祥差事主要的。如果瑞升祥在高善仁手里，情況可能會更糟。”

管文標不便把瑞升祥藏寶圖的事情說明，只好轉彎抹角進行解釋。

“文標，你讓我做瑞升祥的經理，副經理是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和這樣的人在一個屋檐下工作，我很難適應，我確實不想和日本人共事。”管發茂很溫和地笑笑，說道：“如果那一天，日本人退出了瑞升祥，我愿意隨時聽候你的調遣。”

管文龍對堂哥推諉有些不快：“發茂哥，瑞升祥雖然不是你自己的店，做不做瑞升祥經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但這畢竟是有關管氏家族臉面的事情，幫個忙就那么難嗎？”

管文龍的話自有他的道理，瑞升祥雖然屬于他家，但圍繞瑞升祥布店展開的生意，也是數不勝數。比如布料的紡織、印染、運輸等等，都是優先由管氏宗族的來做，瑞升祥已經在自己周圍形成了一個生意鏈。

“管家的店，我管發茂肯定是要幫忙的。但我不想與日本人合伙做生意的。”

不與日本人共事，是管發茂唯一堅守的底線，即使讓他為家族做事，這個底線他也不愿放棄。

管文龍聽后很不舒服，說道：“你是說，我哥和日本人合伙做生意，就是漢奸嘍？”

管發茂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明白文標這樣做，肯定另有所謀，他想干大事，干成了，會在家族留下英名。我就不同了，我一個小人物，以后留下罵名，沒人為我洗白的。”

段平常冷冷一笑，很看不慣管發茂畏縮不前的樣子，說道：“這位大哥，你既然知道文標兄想干大事，你現在出手相助，不等于是你也在干大事嗎？”

管發茂尷尬地笑笑，還是對出任瑞升祥經理不置可否。

管文標不由笑了，說道：“發茂哥，瑞升祥的事情沒有小事，事關咱們管家的聲譽。其實，我們都是小人物，擰成一股繩，才可能戰勝那些邪惡的所謂大人物。”

段平常看著管發茂，繼續冷言冷語說道：“這位大哥，你以為日本人看上瑞升祥生意了？人家是看上得是瑞升祥的藏寶圖。等到人家拿到藏寶圖，瑞升祥在他們眼里就一錢不值了，那時候你想和日本人做生意，人家也懶得理你了。”

管發茂驚問道：“瑞升祥藏寶圖？我在這里干了怎么久，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管文龍也一臉驚異：“是啊，我也沒聽說過瑞升祥有藏寶圖啊。”

管文標心中暗自叫苦，瑞升祥藏寶圖這樣重要的情報，怎么能這樣廣而告之呢？

段平常雖是蘇州地界上叱咤風云的俠盜，他的消息源四通八達，問題是瑞升祥藏寶圖這樣情報，僅有幾人知道，他又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