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一前兩后,沿著云花谷外,那條破敗的小道,一路緩緩前行,連前頭的馬都累得垂頭喪氣,可見這一路的奔波實在讓人疲憊。
尤其是余陰,一路來,都是昏昏沉沉的,有時說著說著話,或是吃著東西,沒有絲毫預兆,就突然睡著了。
現在就要回到云花谷,她終于打起了精神,支起馬車窗簾,抬眼看向窗外,可云月半卻并不安分,他還沒變回原形,維持著野獸的外形,不停的撕咬一張皇榜。
那張皇榜告示的不是別的,而是被云生白說中的,昭告天下封余陰為皇后的皇榜。
皇榜不止一張,云月半撕咬著一份,云生白手里還有一份。
“該說七魂當了皇帝以后傻了呢?還是該說他癡情不悔?”
云生白似笑非笑,但余陰并不接茬,好像并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如果你當初沒有睡那五年,七魂定不會娶孟家之女,而且若你沒有再次出現,這皇后的位置,鐵定是孟家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
知道云生白有意跟她攀談,余陰索性應了一聲,卻并未回頭,還是看著窗外。
“我想說,命由天定,抗命與你無益。”
這話,似乎在哪里聽過。余陰不由暗自奇怪,但并未深想,只是被外面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云花谷外,原本路兩旁的田地已經荒蕪,田地里的荒草足有一丈高,視線所及之處,哪怕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甚至原本立在田邊的石像,也被一一搗毀,成了一堆堆破石頭。
行至云花谷入口,馬車停了,一行人不得不下了馬車,畢竟云花谷內,容不得馬車通行,他們有的騎馬,有的步行。
在向云花谷內行進的時候,余陰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她本來從未注意后面那輛馬車,但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里,除了男扮女裝的趙六公子和八素,竟然還有她曾經只有兩面之緣的柳墨。
不過,驚訝只是一瞬間,她很快就釋然了,因為她記得,柳墨曾經是趙六公子的幕僚,他們之間亦師亦友,現在依然跟著趙六公子,應該沒什么可奇怪的。
只不過,余陰想錯了,柳墨其實是白元澈的人,以原皇上趙正貼身公公的學生身份,一直潛伏在前太子的身邊,為的是側面掌握原來趙正的動向。
如今白元澈隱退,柳墨忠心耿耿,當然跟著一起來了,至于趙六公子,在得知柳墨是奸細后,一直對他愛答不理,兩人的關系談不上亦師亦友。
話不多說,一行人終于在傍晚,進入了云花谷內。
現今的云花谷,還是如記憶中哪般模樣,一條蜿蜒小溪貫穿全谷,溪水兩岸,繁花異草叢生,沒有絲毫修剪痕跡,似乎這里只不過是一處,從沒有人涉足過的荒谷而已。
一路往谷內走,走進谷內的村落時,那里已經不似過去哪般熱鬧,不僅沒有人煙,而且到處是破敗的房屋,甚至于遠處山坡上的道觀,也早已倒塌,顯然就連四長老也不見了。
所謂樹倒猢猻散,有花郎中作梗,云花谷破敗是注定的,余陰對此并不意外,但白元澈就不同了,他當即瞇著眼,問云生白:“此處就是你所說的世外桃源?除了滿目瘡痍,所謂的桃源,我可沒有看到半分,你莫非是在誆我?”
“桃源在心中,這你竟不知?再說了,是你非要入谷的,我可沒有逼你。”
云生白明擺著耍賴,白元澈倒也沒真的計較,他其實早就知道云花谷的現狀,此時故意質問,只不過是閑得無聊罷了。
說歸說,他們此時有一大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吃飯問題。
畢竟他們這一行人,大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就算是常年奔波,有著勞苦命的八素,也對煮飯沒有半分天賦。
于是,在當天晚上,他們幾個,排排坐在破敗村落的廣場上,吃完了從京城帶來僅剩的一點點干糧,饑腸轆轆的仰望著夜空的星辰,莫名有種滑稽感。
除了沒有吃的,他們也沒有地方住,村落里破敗不堪,僅存的兩座樓宇,雖然完好無損,但多年沒有住過人,里面盡是蛇蟲鼠蟻,得花費很大的功夫才能清理出來住人。
不知過了多久,余陰想起來當年的十全十美那兩個孩子,就問云生白,他們去了哪兒?
云生白想了想,說:“放他們去闖蕩江湖去了,如今算是混出了名堂,好像江湖人稱黑白雙煞。”
余陰樂了:“黑白雙煞?聽起來,這可不是什么正經名字,想必出名,也不是因為做了什么好事。”
“不出你所料,他們為了救個小姑娘,搗了一窩土匪。到頭來,那姑娘其實是個江湖刺客,受命要殺了一窩土匪,正巧看著他們兩個傻頭傻腦的,就順理成章的利用了他倆。如今他們兩個正在追殺那姑娘,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才得了個黑白雙煞的名號。”
“我猜那姑娘并非女兒身對么?”余陰笑的更歡了。
“沒意思,你居然猜出來了。”
云生白嘆了口氣,只聽余陰說道:“如果那姑娘是女兒身,以這兩個家伙的少年心思,應該不會這么生氣。”
兩人就云花谷的變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突然,云生白塞了一個東西給余陰。
接著點點的星光,余陰發現云生白塞過來的,是一個拳頭大的桃核,上面有著斑斕的紋路,很是漂亮。
她一眼認出,這是天界的蟠桃,心下一驚,對于云生白有了更深的認識:這人絕不簡單,她以前怎么沒發現?
抱著試探的心理,余陰明知故問道:“這是什么?”
云生白:“把它種下去,明日的早晨,我們就有著落了。”
余陰:“....你是誰?”
“等你重回天界,就知道了。別說那么多,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能喚醒這顆蟠桃種了,把這種下,我已好久沒吃它了,饞死了。”
余陰自然是信任云生白的,更何況,她的凡人身體并不足以供養腹中,仙魔混血的孩子,所以她近日才昏昏沉沉的,因此也需要仙桃補充元氣,便沒有多猶豫,直接將那桃核摁進了身后的草地里,然后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
片刻間,那只蟠桃核發了芽,沖破土壤,不斷無聲無息的生長。
其實,云生白和余陰談話時,并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再說了,周遭的白元澈、八素、無機、趙六公子、柳墨等人,大都是習武之人,個個耳聰目明,聽到了他們說話的內容。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兩人說起天界和蟠桃只是玩笑話,但是看到身后快速抽枝發芽的桃樹,以無法想象的速度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并在晨光下,長出花苞,開出碩大的桃花時,饒是經歷過風風雨,自認再也沒什么事驚動他的白元澈,也傻眼了。
不過,當看到參天的桃樹后,余陰突然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她已經將法力全部轉移給天界的蟠桃母樹后,竟然還能在凡界,以這么快的速度催生蟠桃樹,而且還被其他人看見了,她心底不由生出了后悔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