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節目都安排上了，賓客邊吃邊看，偶爾還鼓掌叫好，尹小蔥最喜歡雜技表演。看得最盡興的時候，忽然有人尖聲喊‘皇上駕到’，眾賓客齊齊起立行禮。尹小蔥還偷偷瞥了一眼，這皇上還挺年輕啊，不到三十的樣子，臉方方的，體格高大，看上去很精神。

“平身吧。”皇上似乎心情極好，直接走到壽星面前，道，“文武百官，差不多都齊了啊---”

“托陛下的洪福---”蔡丞相點頭哈腰道，“陛下，快請入座---”

“嗯---“

太監們將皇帝的龍紋斗篷往后拉，皇帝坐下，身邊一位模樣嬌美的嬪妃以羽扇遮面，緊挨著皇帝。不久，隨著琵琶聲傳來，一群白衣舞女踩著小碎片甩著水袖排成兩隊從內大門往臺上走。等到上了臺，舞女們圍成一圈，轉了一個大圈的樣子，忽然向天甩花，迅速散到一邊，眾人才看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紅衣美人。

接下來的表演，著實驚艷。尹小蔥也看呆了，邊彈琵琶邊舞，柔美而又不失力量，慢如云卷云舒，快如閃電雷鳴，她像是無骨的美人，又像是征戰沙場的將士，總能給人以驚喜。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旁邊伴舞的白衣舞女，都黯然失色。

隨著琵琶聲驟停，一曲終了，觀眾還未反應過來，呆呆地望著。隨后纖手再次撥動琴弦，一步一步，踩著樂律，踩著紅毯，慢慢走向坐于高位的皇帝。

白衣舞女緊隨其側，舞水袖，婀娜而輕盈。

“妾乘北風歸故里，郎呀郎呀喜相迎，樹上梅花朵朵開，郎呀郎呀笑開懷；琵琶聲聲一人歌，郎呀郎呀來相和，寒風陣陣冰三尺，郎呀郎呀暖我心；三朝四夕又分離，郎呀郎呀兩依依，天涯不見長相憶，郎呀郎呀淚滿襟---”

唱完第一段，她才走了一半，隨后是間奏，大概有四個八拍的樣子，足夠她走到皇帝跟前，再唱另一段，圍繞著皇帝，忽近忽遠，如浮云般難以捉摸。

“妾乘東風歸故里，郎呀郎呀來相迎，樹上桃花朵朵開，郎呀郎呀不見來；琵琶聲聲一人歌，郎呀郎呀無人和，薄衣不堪徹骨寒，郎呀郎呀肝腸斷；半朝過后又分離，郎呀郎呀步履急，天涯不見不相惜，郎呀郎呀不相憶---郎呀郎呀---不相憶---”

唱完了，面紗也落了地，精致的美貌展露無遺。皇帝看呆了，他那嬪妃卻失手打翻了酒杯。蘇小小彎腰撿起面紗，不發一言，不說一詞，戴上面紗，旋身躍下臺階，琵琶聲再起，這時的舞如狂風般剛勁，連續幾個后空翻，看得賓客連連拍手叫好。

此曲舞罷，蘇小小回到舞臺上，在眾舞女的陪襯下，翩然謝幕。

“太好看了，蘇小小——”

尹小蔥毫不吝嗇地高呼鼓掌，惹得眾人都往她這邊看，多是鄙夷的目光，嫌她沒見過世面。

——

眾人乘坐馬車離開丞相府，臨走前，丞相夫人還拉著尹小蔥的手叮囑她以后常來。

回到客棧，尹小蔥往熱水桶里灑了干花瓣，待香氣散開后，才開始脫衣裳泡澡。水慢慢涼了，她拉來薄毯子，迅速裹住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進趙承郎早已暖好的被窩里。

”京都也太冷了---還是涼城暖和---”她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取暖，狂吸涼氣道。

趙承郎將沾了水的毯子扯出被窩，側身將她攬入懷中，道：

“明日就走。”

“嗯。”

尹小蔥枕著趙承郞的胸膛，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夢見蘇小小教她跳舞，她學得很快，蘇小小還夸了她幾句。蘇小小讓她再跳一遍，她剛提起裙擺盡情發揮，卻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吵醒了。

“大人---不好了---李忠出事了。”

是宋良臣的聲音，趙承郎鉆出被子，迅速穿上衣裳單腳跳去應門。

“怎么回事？”趙承郎開門問。

“李大人殺了人---被京師衙門的人帶走了---”宋良臣道，“來報信的是個小女孩---看上去不到十歲的樣子---”

“去看看。”

趙承郎關上房門，匆匆蹦跳至大堂。

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問趙承郎：

“是趙承郎大人嗎？”

“我是---”

“姐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小女孩從籃子里拿出一枚玉佩，交給趙承郎，道，“姐姐還說，外邊危險，要我寸步不離，跟著趙大人。”

趙承郎看了一眼宋良臣，把小女孩帶回屋，又讓四個捕快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

“我梨兒，今年十三歲——”

母親早逝，與父親相依為命，因為常年吃不飽所以沒怎么長個兒。父親病重，她只好去街上賣平安符養家。她正愁今晚又要空手而歸，未曾想來了位漂亮姐姐，說是要全買了。她正高興呢，沒想到忽然竄出四個黑衣人刺殺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躲了幾下，不敵受傷，梨兒心中害怕，連忙躲了起來。后來一個大哥哥趕來，把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黑衣人跑了，來了一群官差，將他們兩個團團圍住。那些官差乃是聽令于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大哥哥殺了婦人身邊的侍衛，擒住那婦人，威脅婦人放漂亮姐姐走。

隨后，又來了位穿龍袍的貴人，身邊也帶著不少官差。大哥哥不知怎地，忽然放下刀，束手就擒。那貴人將漂亮姐姐帶走了，漂亮姐姐臨走前，悄悄一枚玉佩扔進角落里，并沖梨兒說：

【幫我辦事，玉佩便是你的，去京華客棧找趙承郎大人，告訴他李忠殺了人，被京師衙門所捕，外邊危險，你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趙承郎聽完，在梨兒耳邊打了個響指，梨兒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又走到梨兒面前，不出聲，只動了動嘴巴。

“我當然害怕了---”梨兒說，“可沒辦法啊，我想多賺點錢，給我爹治病---”

至此，趙承郞才恍然大悟。

難怪蘇小小可以當著眾人的面悄悄交代梨兒而不被發現，原來梨兒是個聾子，她之所以能聽懂，是因為她會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