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的路上，很多事情都和幻境有所關聯，當然也有些不同。就比如，李郎夫婦搶在他們前邊住上了客棧，他們一行數人被迫露宿林中。本來不該出現的諸葛明，卻時刻圍著蘇小小打轉，惹得蘇小小的師兄好幾次失了脾氣。

“沒柴了---我去撿些干柴---”蘇小小說。

“我也去---”諸葛明立馬自告奮勇，站了起來。

“我也去。”李忠道。

尹小蔥懶得管，隨便他們怎么鬧騰，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待三人走遠，喜鵲小聲嘀咕道：

“夫人，你有沒有覺得，李大人對蘇姑娘，很不一般吶？”

“再不一般又能怎樣？他還不是娶了別的女人。吃著碗里瞧著鍋里，依我看，他就是皮癢了，欠揍呢！”

“不會吧---或許只是因為蘇姑娘是他師妹，過分關心罷了---”

“天真。水開了，倒盆里---”

“好---”

尹小蔥將紗布放開水里燙過后，又把趙承郎的傷口擦拭干凈，才替他換藥。趙承郎盯著遠處，道：

“李大人在驛站門口幾經徘徊---像是有話要說---”

“太礙眼了，我去收拾他---”

尹小蔥從包袱里拿出香包，大步流星沖到李郎跟前，道：

“拿好你的東西，滾！”

“弄人---我---”

“再敢啰嗦，我弄死你！”尹小蔥惡狠狠地威脅道，“都翻篇了，你還想怎樣？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所以---請你自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你盡早恢復記憶---”

“我不需要，我也不稀罕，我更不想回憶起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說完，尹小蔥扔下李郎，大步流星回原地，繼續關照趙承郎。也不知道為什么，蘇醒過后，看著李郎總是莫名地窩火。

她都有些分不清了，到底是她在發火，還是這具身子在發火？

“冷嗎？”她問趙承郎。

“不冷。”他說，“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嗯---”她裹緊毯子，緊貼著他的胸膛，喃喃道，“趙承郎---你到底愛的，是我的皮，還是我的骨呢---”

“嗯？”他沒怎么聽清楚。

“沒什么---睡吧---”

不管怎樣，還有三年，又或許，她還能多爭取點時間，與趙承郎相守，直到白頭。她不想離開他，片刻也不想。

——

半夜，諸葛明被冷風刮醒，偷偷溜到蘇小小身邊，喚道：

“蘇姑娘---蘇姑娘----”

“嗯---”

蘇小小沒睜眼，只迷迷糊糊地應道。

“借一步說話---”

“不借---我困---”

“你---”諸葛明哭笑不得，道，“此事事關重要---”

“明天再說---”

“好---好吧---”

諸葛明轉身，嚇得差點失聲大叫，因為李忠就跟頭餓狼似地，兩眼放光，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在說：

【敢打我師妹的主意---我弄死你！】

——

之后一路上，順順利利，進了京城，街道的走向以及建筑，和幻境里的一模一樣。這讓尹小蔥不自覺地回想起水里邊的那張臉。

“夫人---就要這間吧---這間寬敞---還有屏風---瞧著雅致---”進了客棧，喜鵲便興致勃勃地挑起了房間。

“這家是雅間---”掌柜的介紹道，“價格不便宜嘞---”

“笑話，我家夫人不缺錢---是吧，夫人？”

尹小蔥暗自搖頭，這傻丫頭，半點討價還價的余地都不留。她是不缺錢，但她不喜歡亂花冤枉錢。

諸葛明來找尹小蔥，鬼鬼祟祟地，道：

“夫人，可不可以單獨給我訂間房啊？李大人一天到晚盯著我，難受---”

“要不是做賊心虛，你難受什么？”

“就是心虛了，才難受啊---”

“那就受著，誰讓你圖謀不軌---”

“怎么就圖謀不軌呢？我也是個男人---”

“你不是男人---你是道士。”

“道士也是男人---而且我還俗了---真的---”諸葛明道，“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分上，你就幫我這次吧---”

尹小蔥端起溫茶，吹了吹上邊的熱氣，才問道：

“說說，你是怎么看上蘇小小的？”

盡管蘇小小美麗動人，諸葛明卻不是那種懂得欣賞美的人。

“這---不太方便吧---”

“不說是吧---喜鵲---人呢？送客！”

“別別別---我說---我說---”諸葛明趕緊把門關上，生怕被別人聽見了，道，“我說還不行嘛---就是那天---我從火海里出來---看見她---就---就覺得很不容易---就---”

“你是在可憐她嗎？”

“不是---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那樣了---”

諸葛明沒想到，蘇小小身為青樓女子，卻能做到那種地步。諸葛明看見她的時候，滿臉黑灰，從未干過重活的手上全是水泡。

“你不在乎她的身份？”

“我不在乎。”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在乎呢？”尹小蔥說，“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逼得太緊---”

“這我知道---你到底幫不幫我啊---”

“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能不幫嗎？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亂來，或是始亂終棄，我絕不饒你。”

“我倒是想始亂終棄，就是不知道怎么開始---”

“滾！”

事實是，諸葛明低估了李忠的毅力。連續數次，他一打開門，就撞上了李忠。最后，他只得出奇招，從窗戶外邊爬。

“誰？誰在外邊？”

“是---啊---”

窗戶忽然打開，正打算敲窗的諸葛明砸了一頭包，差點就掉了下去。

“諸葛明？怎么是你---你往下邊挪---我開窗拉你上來---”

“好----”

他剛把手遞上去，李忠忽然踢門而入，喝道：

“大膽賊子！就---”知道你會圖謀不軌！

“啊---”

諸葛明手一抖，重重栽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你沒事吧---諸葛明---師兄你也真是的---你嚇他作甚---”蘇小小見諸葛明哎呦哎呦地爬起來，有些不高興。

“這家伙圖謀不軌---”

“行了，師兄，我活到今天，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你就別操心了。”蘇小小道，“該怎么做，我自有分寸。”

“這家伙最擅長坑蒙拐騙，裝神弄鬼---我怕你被騙啊---”

“師兄，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么做。時候不早了，舟車勞頓，早點睡---”

“你---誒---”

李忠拂袖而去，有些懊惱，感覺師兄妹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更奇怪的是，這兩日，蘇小小對他的態度大不如從前，不知道是否和他認慫不去追供奉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