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一陣接一陣，尹小蔥睡得正沉，不想睜眼，便迷迷糊糊地吩咐道：

“趙承郎---去開門---”

“這---”

可憐的趙承郎苦笑了片刻，心想尹小蔥肯定是忘了，他現在腿腳不便。難得她睡個好覺，就不打擾她了。

沒多久，樓下的人破口大罵：

“樓上的，想死啊---大半夜的，跳大神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誰在罵人啊---”尹小蔥揉著惺忪睡眼醒來，見趙承郎往門口跳，便問，“趙承郎---你去哪里？你別跳---我扶你---嘶---好冷---”

門開了，一股冷風灌進來，尹小蔥不自覺地鉆進被窩里。

“諸葛明？”趙承郎打了個呵欠，問，“有事嗎？”

“少夫人在嗎？”

“在---”

“還請轉告夫人，借一步說話---”

尹小蔥聽見了，惱道：

“我說諸葛明，你跟我有仇是吧，一天到晚借一步說話，你煩不煩??！說吧，這次又想預支多少年的俸祿??？”

“還是夫人懂我---不多，就---就三百兩---”

“你---你怎么不去搶啊？”

“不善爭斗而已嘛---”事實上，他在街上遇到了狠角色，被拆穿只得落荒而逃。還好他跑得快，要不然就回不來了?！胺蛉?，就看在你我的情分上---”

“咳咳咳---”

趙承郎咳嗽了幾聲，顯然很介意諸葛明的話。

“你胡說八道什么呀?！币∈[披上外衫，從包袱里取出三百兩銀票，走到門口，質問道，“說吧，你借這么多錢圖什么？”

“給蘇姑娘贖身啊。我跟她打賭，要是今晚湊足一千兩，她就---”

“行了，別說了。我不想聽細節?！币∈[把銀票拍他手掌心，道，“記得明早過來，簽賣身契---”

“哈？不至于吧---賣身---”

尹小蔥砰地關上門，抓住趙承郎的胳膊，直接拉背上，背回去。

“干嘛不叫醒我啊---腿腳不便，安安心心地躺著就好了呀---”

“嗯---”

“你還笑---有什么好笑的---”

“沒什么---”

尹小蔥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看來是真的睡迷糊了。

“誒---趙承郎---”尹小蔥抱著趙承郎的胳膊，盡量貼近了些，道，“你說，蘇小小和諸葛明，能成嗎？”

“諸葛明不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

“道家追求的是本心---不會太在意身外之物---”

“別繞圈子，直白點---”

“就是---沒有太多世俗的眼光---”

“那就好---我就怕到頭來，傷了蘇小小---想想她也挺不容易的---”

“睡吧---太晚了---”

“嗯---”

誰曾想這一閉上眼，尹小蔥的魂魄飄離本體，跑去河邊，跟那女鬼談心去了。

【怎么樣，想起來了嗎？】尹小蔥問。

【哎呦---你煩不煩吶---哪那么容易啊---】女鬼道，【不是說了，等我想起來了，我去找你嗎？急什么呀---】

【你以為我想啊，這不是控制不住嘛---最近不知道為什么---動不動就到處飛---我也心煩吶---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

尹小蔥飄啊飄，飄了好長的時間，才回到雅間，卻意外地發現，她的身體直挺挺地杵在鏡子前，一臉哀怨地盯著鏡子看。

【喂---蘇弄人---你干什么？】

【你辜負了我---】蘇弄人幽怨地說。

【你在說什么？】尹小蔥不太明白。

【我讓你幫我報仇，你卻只顧著談情說愛。這是我的身子，原本我想著，只要能報仇，哪怕是被一個我不愛的人玷污，也沒什么---可你卻讓我的犧牲，變成了笑話---】

【笑話？到底誰是笑話？我有許諾過你什么嗎？我連你恨的人是誰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幫你報仇？我告訴你蘇弄人，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很憋屈，我也很憋屈！我從沒想過，要以這種方式活下去---之前你沒給我選擇的機會，現在，你再這么胡來，我就要發火了！】

【你答應過我的---為什么要反悔？】

【我何時答應過你了？我---咳咳咳---】蘇弄人忽然轉身掐住尹小蔥的脖子，尹小蔥快不能呼吸了，【松開---蘇弄人---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不能替我報仇，那我就殺了你----再了結我自己---】

【你瘋了---住手---住手----咳咳咳---】

完了完了，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夫人---夫人---醒醒---夫人---”

“啊---”她猛地睜眼，忙松開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大口大口地吸著涼氣，道，“我---我---天---天亮了呀---”

“夫人，你怎么---自己掐自己啊---”

“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小事---”

尹小蔥下床，走到鏡子前，嚇得差點打翻了鏡子。天吶，要命啊，鏡子里的自己竟然在冷笑！

“夫人，怎么了---啊---”

趙承郎好不容易跳到尹小蔥身邊，卻被她突然出手推倒。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完了，手腳不受控制了。

尹小蔥轉身跑出雅間，一路跑到沒人的巷子深處，才惱怒質問：

“還有完沒完了，你到底想怎么樣？”

“你答應過我，要替我報仇的。既然你不遵守諾言，我也不必跟你客氣。”嘴巴一張一合，回應道。

“行！你狠！說吧，你的仇人是誰，我幫你。但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膽敢傷害趙承郎，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分明告訴過你，怎么，你連這也忘了？”

“能不能直接點---我根本不記得跟你說過什么，那日我一睜眼，就成了你的模樣---我還郁悶了好久呢---”

“那我便再說一次---我要蘇家---血債血償---”

“什么意思？”

“殺了他們---”

“什么？你要我殺人？”

“怎么---你不敢？”

“他們到底怎么你了，你要殺了他們？”

“他們---你不用管，幫我殺了他們，這具身子便是你的?！?/p>

“不行。你不說，我沒法動手---”

“那我便先殺了趙承郎---”

“你敢！”

“我是半個死人，還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為什么不自己殺，偏要逼我幫你？”

“我---我---”

“哼---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叫囂---你做不到，所以才逼我動手。我告訴你蘇弄人，你最好別得寸進尺，給我安分些。蘇家的事，你不說，我也會查清楚。如果說你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不會放過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但如果這一切只是你的妄想，我是不會下手的---我活著，是為了我自己，為了趙承郎，不是為了當殺人犯---”

“你當初不是這么說的。你說，只要能轉世，做什么都可以---”

“或許我真的說過，但那絕不是我的真心話。想必當時我也沒料到，你會讓我殺人。啰嗦到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嘴巴不再亂動，也不再回應，想必是答應了。

尹小蔥松了口氣，不禁暗暗咒罵：

【該死的李郎，把我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