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明知道皇后娘娘不可能幫你，為什么還要求她呢？”喜鵲心疼尹小蔥哭腫了的雙眼，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皇后娘娘雖然貴為皇后，卻不懂得民間疾苦。皇帝也是一樣，你看供奉軍，把天下都快搬光了，他還是無動于衷——”

“喜鵲，當眾生淪陷于苦海，沒有誰能獨善其身，皇帝也不例外。總有一天欠下的債會找上門來的！”

“真的是這樣嗎。可供奉軍作惡二十余年，不照樣逍遙法外么？”

“你就等著看好了。因果報應，誰也逃不掉。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準備些吃的。”

“啊？”

“啊什么啊呀。去給我弄點吃的。”

“夫人———夫人想吃什么口味？”喜鵲戰戰兢兢地問。

“辣的呀——”

“可方才，夫人——”

“最近太累了，精神錯亂。你別想太多，按我說的去做。”

“是嗎？可我覺得夫人挺清醒的，就是——就是有些刁鉆。和平日里不太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去吧。我以后盡量改，盡量隨和些。”

“不用改——和平時一樣就好了，不要突然發脾氣，說真的，喜鵲真的不習慣——”

“好好——不改——去吧去吧——”

尹小蔥肚子餓得咕咕叫，心想蘇弄人這傻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吃個飯也能鬧出這么多事，真是不省心吶，還好和趙承郞過日子的是她，要不然就趙承郞那條病貓命，早晚不得煩死！

也不知道這時候，趙承郞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趙承郞沒有捎信來，她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希望皇后娘娘，能盡快想通，幫我一把。”

按照尹小蔥的計劃，只要皇后娘娘答應幫忙，梨兒去朝堂上說明真相，李小蔥再利用厲鬼的身份，控制皇帝赦免李忠，再幫助蘇小小假死逃生，來個金蟬脫竅，保證十全十美。

當然了，尹小蔥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控制皇帝，下發赦免令。她就怕太刻意惹人生疑，萬一皇帝清醒后反悔，收回旨意，豈不是白忙活了？要做就得斷了皇帝的退路，就算他知道有貓膩，也無從下手。

正所謂君無戲言，她就不信眾目睽睽之下，皇帝還能出爾反爾？如果真的不行，大不了隔三差五，附他一次身！他降罪一次，她赦免一次，煩死他！

“尹小蔥吶尹小蔥，你真是太聰明了——”

“自己夸自己。要不要臉？”蘇弄人道。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態度好一點。信不信我趕你出去？”

“好啊，惹惱了我，我們玉石俱焚。你欺負喜鵲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我告訴你蘇弄人，趙承郞是我夫君，喜鵲是我丫鬟，你誰都別想動！”

“你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我的！”

“笑話，要是沒有我苦心經營，哪來的這一切？”

在這種事上，尹小蔥絕不會讓步，她又不是觀音菩薩轉世來人間做慈善，她是厲鬼，討債來的！

——

此時萬歲山鬧成一團，皇帝也參與其中。

“說清楚！到底是厲鬼還是仙娥？”皇帝質問道士。

“瞧著像仙娥，實是厲鬼。”道士掐指算道，“陛下，玄麟道長被鬼迷住了，現在還沒醒來。那么多人都看見了，不可能有假！”

“太好了！太好了！”皇帝大喜，“世間有鬼，必然有神。有神便有長生！說明，寡人一心向道，感動了上蒼！玄燁道長，快命人描下厲鬼樣貌，招魂——對，用招魂陣法，她肯定知道神住在哪里——”

玄燁老臉上直冒冷汗，道：

“或許她知道，但此厲鬼神通廣大，陰陽鏡林也困不住她——貧道擔心招不來——或是招來了，降不住她——”

“不可能！寡人乃九五至尊，就算是厲鬼，也得服從于天威！今晚便設壇，要是招不來厲鬼，寡人唯你是問！”

老道長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如此就將此事壓下來暗中調查，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被動。

問題是他也沒法解釋為什么祖傳的陰陽鏡林能映照厲鬼，之前還以為只是忽悠人的東西呢！

拜別皇帝，玄燁道長去探望玄麟道長。

玄麟道長此時已蘇醒，看見玄燁，立刻拉長老臉，質問道：

“是不是你下藥害我？”

“不是。”玄燁道長解釋道，“你被厲鬼附身了，自飲迷魂水，要不是我讓阿仁喂你服下解藥——”

“我不信！”玄麟道長道，“這世間哪有厲鬼！”

“是真的！這次是真的！”玄燁道，“陛下下了死命令，要我招魂，這次你得幫我，不然——”

“你活該！”玄麟道長咒道，“都是你自找的！”

“我也沒辦法！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少拿祖師爺的遺命說事！祖師爺要你傳道，不是讓你禍國殃民！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人是我殺的嗎？東西是我搶的嗎？我也沒辦法——”

“冥頑不靈！”玄麟道長罵道，“若不是你諂媚獻寵，陛下也不會下令修建萬歲山——”

“先皇也喜歡屯奇珍異寶，那時候我還未入宮，那是我的過錯嗎？皇帝也是如此，喜好奇珍異寶！我沒錯，我只是將皇帝屯的寶物堆在了一起——僅此而已——”

“仙娥和仙童是你提出來的吧？”

“我——”

“既知作惡，何不知報應？”玄麟拂袖轉身，道，“我幫不了你。你忘了，你是虛派，我是實派，道不同，愛莫能助！”

“可師兄煉藥之術出神入化，就沒有能致幻的藥物，關鍵時刻幫我一把嗎？”

“自從蘇姖姖死后，我已將所有致幻丹藥焚毀——”

“玄麟師兄——”玄燁道長欲言又止，垂下眼瞼，道，“蘇姖姖的遭遇，非我所愿。皇帝畢竟是九五至尊，不是我能掌控的。”

“你走！”

玄麟道長說完，一陣急劇咳嗽，老眼昏花之際，仿佛又看見蘇姖姖站在清河邊上，投來絕望的眼神，道：

【師父，如果有人問我，地獄是何模樣，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他，我看見了，這就是——】

“你不該收她為徒！”玄燁道長說，“她若不是認可了你的道，也不至于如此痛苦——”

“——”

玄麟道長無法辯解，他又怎會知道，自己的引導非但沒能開解蘇姖姖，卻加劇了她的厭世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