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禾的記憶中，16歲那年的圣誕節(jié)下了冷冬的第一場雪，整座小城銀裝素裹，分外安靜。那是她們最好的年紀，四個小伙伴相互依偎著窩在夏禾的小床上，圍著一個破舊的電暖爐，聊著小小的心事。
“哇！你們看，下雪了。”王梓激動的像個孩子，一個箭步?jīng)_到窗邊。
“真的是雪啊。”
“好漂亮，小夏快來。”
“沒想到今年還能在老房子里看到初雪，而且還是和你們在一起，真好！”
“以后每年的初雪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
“嗯嗯。我在書上看的，初雪的時候最適合告白了。”
“告白？戚柒，你要跟誰告白？”
“你居然背著我們偷偷有了喜歡的人？”
“說，誰？”
“啊！我錯了，沒誰，我有感而發(fā)的，姐妹們饒了我吧。”戚柒為了躲避女孩們的“攻擊”笑鬧著跑出了房間，“哈哈哈哈，我不理你們了。”
“還想跑啊，等等我們。”
“噢，好涼啊，王梓，你完了。”
“來呀，打不著。”
“哈哈哈……”女孩們歡樂的笑聲打破了舊城區(qū)冬日的死寂，也給這座在風(fēng)雨飄搖中走過半個世紀的老廠區(qū)平添了幾許生機。
“停，停，不打了，歇會兒。”
“唉，好累。”
“剛才誰往我脖子里塞的雪，都濕透了。”
“小雅快來，躺這兒。”她們手牽手圍成一圈躺在潔白空曠的雪地里，畢起眼睛任由雪花附上睫毛，此刻的她們只屬于彼此，屬于這個冬季。
“真快啊，下個星期我們就要搬離這里了，不知道以后這里會被改建成什么樣子。”
“小夏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被爺爺關(guān)在家里背藥名，我和小雅就爬上那邊的梧桐樹往你家窗戶上仍頭子。”
“當(dāng)然記得，我奶奶每次都會提著雞毛撣子跑出來追你們，但每次都只站在門口使勁跺腳，一次都沒有真的追出去過。”
“嗯，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害怕極了，跑的比兔子都快，有一次小雅還摔倒了，膝蓋破了一大塊，哭了整整一個下午呢。”
“那時候是真的疼啊，戚柒你看，這里還有疤呢。”
“你快把褲腿放下來，多冷啊。”
“沒事兒。后來我們才知道奶奶就是嚇唬我們呢，沒想真的打我們。”
“那是你們太笨了，我奶奶從小多疼你們啊。”
“我都受傷了你還罵我！”
“我后來沒有拿橘子糖給你嗎？那可是我攢了很久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吃。”
“謝謝你，特別甜。”
“是啊，你吃了糖就不哭了，后來每次你鬧脾氣夏禾就拿糖果哄你，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故意騙糖吃的。”
“誰騙了？你沒吃啊？”
“真羨慕你們。”
“不要羨慕，以后我的橘子糖也有你的份。”
“遇到你們，真幸運。”
“鈴鈴鈴……”
“夏禾，夏禾，有你的電話，說是你同學(xué)，快上來接。”
“誰呀？媽，你讓他等一下，我馬上進去。”
“好，快點兒啊，我這正忙著呢。”
“我去接電話，你們也回屋里來吧，好冷。”
“起來吧，雪好像下大了。”王梓伸出雙手牽起戚柒和小雅走回屋里。
“喂，誰呀？”
“小夏，是我，你干嘛呢？”
“你是啊，我在家，王子她們也在呢。”
“那正好，叫她們晚上出來吃飯，我請客。”
“為什么呀？”
“你傻啦？今天是圣誕節(jié)，趁著大家都在出來聚聚唄，明年的今天王子就只能一個人在國外慶祝了。”
“圣誕節(jié)？我都忘了。那好，我去叫他們，你給其他人打電話，一個小時以后我們在城東噴泉廣場見。”
“外面冷，你多穿點兒啊。”
“知道啦。”
“哎，今天是圣誕節(jié)你們有人知道嗎？”
“早忘了。”
“誰來的電話？”
“方天佑，他說請我們吃飯，趁著今年王子還在，約著大家一起出去聚聚。”
“嘿，看見沒，還是我們方大公子講究，真夠朋友。”
“瞧你那點兒出息，出去別說認識我啊。”
“說的對小夏，我們快走，不想跟她在一起。”
“就不，我偏要粘著你們。”
“哎，別鬧，好好走，小心一會兒再摔倒了。”
“戚柒，這邊不好打車，咱倆先去外面看看。”
“小夏，我們先去打車，你和王子也快點啊。”
“嗯。不過王子，你現(xiàn)在和王曉磊怎么樣了？也沒聽你提過。”
“沒聯(lián)系，你那天跟我說了之后我也想了想，一是我現(xiàn)在還沒有喜歡上誰的打算，二是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后發(fā)展成什么樣還不知道呢，任何承諾都是沒有意義的。”
“那一會兒見了他，你打算告訴他你要走的事兒嗎？”
“我可不想破壞氣氛，你最好也別說。”
“可是他也太可憐了，你到時候不打招呼突然走了，那個書呆子還不得瘋啊。”
“哪有那么嚴重，就說你不要老看小說吧，想象力夠豐富的。”
“不管你了，走吧，她們等著呢。”
她們一下車便看到了等在噴泉池邊的喬木和方天佑，一個人在無聊地踢著腳下的積雪，另一個則蹲在一邊用手指在地上比劃著，兩人中間隔著至少3個人的距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不認識呢，尷尬的氛圍讓夏禾不由地提了一口氣。
“嗨！你們早到了嗎？”
“嗯。”方天佑別扭的沖夏禾點點頭。
“你來啦，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嗎？”夏禾的到來倒是讓喬木輕松了不少。
“還好，不冷。”
“來，戴著這個，這樣就不冷了。”喬木解開大衣從懷里拿出來一只白色的小貓造型的耳套戴在夏禾頭上。
“很暖，謝謝。”
“客氣什么，喜歡就好。”喬木自然地摸摸夏禾的頭，笑容和暖如春光。
“哇!好可愛，我看看。”
“就不給你看。”
“小雅，快扶著我，我腿軟，哎呦酸死了。”
“呼……曉磊和張小妹還沒來，咱們先去對面的奶茶店等吧，外面冷死了。”方天佑沒好氣地向奶茶店走去。
“好啊，等我。有人吃醋吃的有點兒明顯嘍。”
“你說誰呢？懶得理你。”
“是不是特后悔今天叫他來啦。”
“只要夏禾高興，我無所謂。”
“真這么大氣就裝的像點兒嘛，你這臉黑的是個人都看出來啦。”
“王子，你們倆嘀咕什么呢？快過來看看你要喝什么。”
“蜜汁雪梨。”
“哦，知道了，你們找地方坐。”
“看樣子這雪是沒有要停的意思了。”
“下吧，等一會兒我們可以去廣場上堆雪人。”
“我上一次堆雪人還是小學(xué)的時候。”
“我也是我也是。”
“好懷念那個時候啊，以前一到下雪天我們就在爸爸的自行車后面綁一塊木板，然后坐在上面讓院子里叔伯帶著我們滑冰，還記得嗎？”
“當(dāng)然記得，自從你們搬走之后好像就沒有再那樣瘋過了。”
“對了小夏，大院兒拆了你們搬去哪里呀？”喬木歪著頭看著夏禾。
“隔著兩條街的老虎巷，新的廠區(qū)和家屬樓都蓋好了，下周我們就要搬新家了。”
“怎么看你情緒不高呀，住新家還不開心。”
“你不明白，我就是有點舍不得，我們?nèi)齻€從小到大所有的回憶那在那條街上，從來沒有設(shè)想過它會消失，沒想到現(xiàn)在真的要拆了。”
“房子是拆了，我們還在啊。”王梓攬過夏禾的肩，在櫥窗上畫了一朵小花。
年少的他們把稚嫩卻真誠的愿望寫在玻璃窗上，姣好的容顏透過薄薄的水汽映在上面，也映入那個默默守在對街的少年眼里，那時的他們不曾料到，有些人，明明才剛剛認識，卻已經(jīng)見過這輩子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