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糖豆肉嘟嘟的小手上拎著她心愛的小兔玩偶，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趴在門邊。
“哈！醒了，快去看看。”
“我們糖豆睡得好嗎？媽媽抱你回房間啊，今天外面好冷！”夏禾蹲下身摸摸女兒溫熱的小臉，將她輕輕抱在懷里，一臉寵溺。
“那爸爸呢？糖豆要和爸爸玩兒。”
“那你不要媽媽了嗎？嗚嗚嗚，媽媽好傷心啊。”
“媽媽不哭，要媽媽。”
“真乖。”
“糖豆，爸爸和媽媽陪你搭積木好不好？”
“好。”
“呵呵，糖豆會搭大房子嗎？”
“糖豆什么都會。”
“哇！你這么厲害呀，爸爸不信，我要和你比賽。”
“哼！”
“呦，還生氣了。”
“你先抱她去吧，我把早上烤的小餅干拿來，她一會兒肯定得喊餓。”
“給我吧。”
“你要喝什么茶？”
“我都行，看你。”
“糖豆，跟爸爸先玩兒，媽媽去給你拿餅干啊。”
“嗯嗯，我要熊大餅干。”
“要乖啊。”
“嗯。”
夏禾喜歡看糖豆笑起來的樣子，相處的3年時間里，這個孩子帶給她太多的驚喜和感動，讓她看到了眼里閃著光的自己，原來，‘媽媽’這個詞那樣柔軟而有力量。
“篤篤篤。”
“來了，誰呀？”
“媽。我回來了。”
“禾兒？你，媽，媽，您快來看看，是禾兒回來啦。”門打開的一瞬間，楊春蘭臉上的表情像是凍住了一般，激動又略顯頹唐地盯著她日夜期盼的女兒，隨即又轉頭大聲喊著正在屋里休息的婆婆，夏禾就一直怔怔地站在門外，風塵仆仆。
“誰？誰回來啦？”奶奶拄著拐杖緩慢移動到門口，一頭銀絲整整齊齊綰在腦后，由于白內障而模糊的雙眼只能瞇起來視物。
“奶奶，小五回來了。”
“小五回來啦？春蘭你也是的，怎么讓孩子一直站在外面，有什么話不能進屋說。”
“哦，快進來。”楊春蘭接過夏禾手里的行李箱，把她迎進家里。
“小五啊，快來讓奶奶看看。”
“奶奶，對不起啊，讓家里人擔心了。”
“回來就好，奶奶就怕我跟你爺爺一樣等不到你。”
“奶奶……”
“禾兒，你這懷里是抱著一個孩子嗎？”楊春蘭盯著女兒觀察了半天才發現她懷中的小被里有動靜。
“嗯，您看。”夏禾在沙發上坐定之后，小心翼翼掀開蒙在念青頭上的小被子，把她抱到媽媽面前。
“你這是，哪弄來的？誰家的孩子？咱可不能干犯法的事兒啊。”楊春蘭的情緒有些激動，她神情緊張地追問孩子的來歷，“媽，媽，不要著急，先聽我說完。”
“啥？小五你把誰家孩子抱回來啦？”
“奶奶，媽，你們不要擔心，這孩子是我領養的，手續合法。”
“你好好的為什么要領養個孩子回來？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家里商量，你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家啦。”
“唉，我可憐的小五哇。你爺爺救了一輩子人，連這點兒福分都沒有給你掙來，這是命啊。”
“奶奶，嚶嚶嚶……”
“嗚嗚嗚，媽，您看您又提這事做甚？”
下班回家的夏天亮被祖孫三人哭作一團的場景嚇了一跳，“媽，春蘭，你們這是咋啦？”
“爸。”
“小五？你回來咋不提前告訴爸爸，爸爸請假去接你。”
“沒事兒爸，我東西不多。”
“那也該接，我們都多長時間沒見你啦。”
“哼哼哼。天亮，你過來。”
“咋啦？孩子回來是好事兒，你們哭啥？都別哭啦，我去買菜，咱們今天吃大餐。”
“先不忙。”
“嗯？”
“哇哇哇……”
“喔哦哦，念青乖，不哭啊。”
“咋還有個孩子？”
“你先坐下，禾兒你帶著奶粉嗎？孩子這是餓了。”
“媽，該沖多少呢？”
“哎呀，你抱著，我去。你說你，連奶粉都不會沖，你咋就敢把人領回來，這可是個大活人，做事情永遠都是靠沖動，啥時候才能改掉先斬后奏的毛病。”楊春蘭抹干凈眼淚，從夏禾的背包里翻出來奶粉和奶瓶，一路埋怨著走進廚房。
“謝謝媽。”
“小五，這事兒不簡單吶，你給我們說清楚，你在外面到底干什么啦？”
“爸，您先慢慢聽我說……”
入夜十分，夏禾攤在她久違的大床上，輾轉難眠，樓下不時傳來念青的啼哭和父母的嘆息。
“咱女兒以后可咋辦呀？年紀輕輕的就帶個孩子，這以后還怎么嫁人？”
“春蘭你少說兩句，孩子能聽見。”
“我說的不對嗎？她當年受了那么重的傷，本來就夠可憐了，還在外面漂了多少年，雖然她電話里總說挺好的，到底好不好咱們能猜不到嗎？大學都沒有念完，能找到什么舒服的工作，打工掙的錢夠不夠吃飯都不一定，你瞧她那臉，干瘦干瘦的，嗚嗚。”
“你看你這是干啥？一會兒把媽吵醒了。瘦不怕呀，明天一早我就去買只老母雞回來，猛猛的燉上一鍋湯，好吃好喝補上它一個月，還你一個白白胖胖的閨女。”
“你就會當老好人，我還不是心疼她？”
“我也心疼啊，這些年我這心就沒落過地，這回來了不比什么都強？”
“也不知道她怎么打算的，還走不走？”
“走啥走哇，這回我鐵定不讓她走啦。”
“嗚嗚，我快憋氣死了，還不能對她說重話，生怕傷了閨女，哎呦。”
“來來來，把孩子給我抱抱，我也看看咱們的外孫女。”
“你這就認啦？這孩子留下可咋辦呀？她現在連個工作也沒有，結婚更是個難題，你就不知道發愁？”
“愁啥？閨女都說了，這孩子跟她有緣，我看著也喜歡，白白凈凈的多漂亮，親生父母已經不要她了，咱再給送走嘍，你不心疼啊，那才叫造孽呢。”
“那你說咋辦？”
“要我說呀得留著，咱倆馬上也快退休了，退休金加起來一個月也有小一萬呢，咱家房子也夠住，養個孩子還怕養不起？連我閨女我都養得起。”
“怪不得禾兒從小就喜歡你，好人都你當了，嚶嚶嚶。”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哭啦，孩子都沒你哭的慘，快別哭了啊，今天晚上就帶孩子跟咱們睡，讓小五好好睡一覺，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這還用你說？禾兒她哪里會帶孩子，還是我帶著比較放心。”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快去把柜子里那塊軟皮子拿出來墊在床單下面，尿不濕穿久了可不行。”
“還是你想得周到。”
“謝謝爸媽，往后我再也不走了。”
那晚夏禾睡得格外沉，還做了個冗長的夢，夢里，她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