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已是“少陰”之上時。
無垠的夜空上，太陰之月已大如磨盤，正揮灑著太陰之精華，滋養萬物。
云隱城大多時候，月色都很好。
顧心舟在城墻邊的小空地練習著《陰蛇劍法》。
雖是一本劍法，他用的卻是匕首。
他并沒有完全按照書上練習，而是在腦海里想象中自己見過的諸多毒蛇樣子，模擬它們的氣息。
接著。
手中的匕首動了起來，劃過灑滿了太陰月華的夜空。
靈動、刁鉆、狠辣、歹毒、冷血、無聲、無息……
若從他正面看過去，刀刀都是線，刀刀都是點，一劃一刺均如毒蛇攻擊，防不勝防。
《陰蛇劍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學，在云隱城非常大眾，一百枚金葉子哪兒都能買到。
明明是一本普通的武學秘籍，在他手中，卻有種脫胎換骨的變化。
練習了兩個小時后，他停了下來。
看著手中的匕首，平復微熱的軀體。
“成為修行者后，我應該再也不會練習這門劍法了。”
顧心舟嘆息一聲。
修行者啊！
天上太陰之月已經大如車輪，高懸于浩瀚云海之上。
該睡覺了。
此時正是太陰最大最亮的時候，也是天地間最陰最冷的時候。
白夜寒冬，呵氣成霜。
顧心舟滾回了床上，蒙著頭呼呼大睡。
還有八個小時才是“陰陽”，趕到靈石礦場只需要一個多小時，而靈石礦場要“初陽”才會開啟，所以完全他有充足的睡眠時間。
……
陰陽之時，太陰已隱，太陽未現，陰終陽始，天地交泰，混沌一片，有形無形……
——《物語◎蒼冥篇◎三》
“陰陽”上時。
顧心舟按時醒來，在屋子外面那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中打了盆清水上來，澆在臉上，冰涼，甘甜。
嗯，漱口的時候，他順便喝了幾口。
洗漱完畢后，如往常一般，到了李大娘的烙餅店。
李大娘正在埋頭揉面，鍋里攤著幾個烙餅，發出呲呲的油炸聲。
“早！李大娘！”
見是顧心舟，李大娘放下面團，取了兩個已經烙好的餅子，遞給窗臺外面的他。
烙餅外面包裹一張大大的墨綠葉子，此時已經被烙餅燙出了一股特殊的清香。
顧心舟將一枚銀葉子交給對方，在云隱城，李大娘的烙餅真的是物美價廉，良心賣家。
“哎？”
“小舟，你今天不去礦場了？”
她詫異了一下，注意到顧心舟今天沒有帶礦鎬，好奇問道。
“哦，我今天去靈石礦場看看。”
顧心舟咬了一口烙餅。
“靈石礦場啊……”
李大娘神色有些黯然。
她丈夫就是死在靈石礦場的，想到自己丈夫，看著顧心舟，語重心長地說道。
“去那里一定要遵守規矩，不能碰的千萬不要拿。要是遇到什么難處，就跟大娘說一聲！”
顧心舟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的目的被看出來了。
不過瞥見李大娘黯然的神情，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好的！”嘴里回應了一句。
他沒有辯解，有時候，辯解就是對懷疑的肯定。
何況，他今天就是去偷靈石的，誰也改變不了這個決定。
看著顧心舟漸漸遠去的背影，最終消失在迷霧中，李大娘嘆息一聲，低著頭，繼續揉她案板上的面團，布滿魚尾紋的眼角，有一絲淚光。
……
只要是凡人，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是從城東出去，云隱城只有那里有一個城門。
靈石礦場距離云隱城東三十里處，有一條寬敞的大路直通那里，相比其他山路，不知要平坦多少倍。
他猜測城門之所以建在城東，就是因為靈石礦在那個方向。
三十里路，慢的可能要一個時辰，快的只要一個小時。
顧心舟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到達靈石礦場。
礦場上此時已經排起了長隊，一個礦洞有一隊。
現在礦洞還沒有開放。
他沒有來過這里，每個礦洞都不熟悉，所以就隨便找了個相對人少一些的隊伍。
此時沒人交談，都規規矩矩排著隊。
……禁令第三十七條規定：礦工不準交頭接耳，違者三十鞭！
他小心觀察周圍。
遠處半山有幾棟小樓。
天空偶爾飛過一兩只仙鶴，上面乘有一人，在群山來回巡視。
礦場周圍也有很多人巡邏，手持長鞭，維護秩序。
這些人全都是修行者！
戒備森嚴！
他腦海不斷回憶打探到的消息。
既然準備虎口偷食，他當然要對這里有一些了解才行。
手持長鞭的是監工，修為最低，負責管理監視礦工，有些是五大家族的人，有的是一些散修。
而遠處半山的小樓里面，則全是五大家族的人，最低都是中級修士，也有一些高級修士！
天上巡邏的那些人，則是小樓里輪流派出去巡邏的中級修士。
中高級修士對付的是那些敢來偷采靈石的散修，或一些誤闖進這里的異獸。
“初陽”已到，礦洞開放。
礦工一個一個進去。
每個礦工進去之前，都會有兩個修行者使用靈識進行探查。
沒有問題就發放工具，放行進洞。
顧心舟有些忐忑。
雖然赤銅礦場那五個修行者都沒有發現背包的存在，但也可能是他們根本沒使用靈識的緣故。
但現在想后悔已經晚了。
現在中途離開，肯定會惹人生疑，周圍那么多監工，還都是修行者，他絕對逃不了。
他只能祈禱背包不會被發現。
輪到他時，心里雖然高度緊張，但臉上卻掩飾的很好。
兩道靈識掃過，顧心舟毫無感覺。
接著手里就多了一堆工具。
“這就行了？”
心中閃過這個疑問，然后往礦洞走進去。
步履平緩，極力掩飾內心的激動。
靈石啊！我來了！
看了看手中的工具，和赤銅礦的工具有很大區別。
盛放的工具不是背在背上的礦簍，而是一個頸小肚大的藤兜，挎在腰間。
開采工具也不只是礦鎬，還有一柄鑿子一柄錘子。
照明工具更奇怪，是一塊鳥蛋大小的石頭，正發著瑩瑩白光，將他周身五米都照的白亮起來。
似乎，上面有口水曬干后的味道？
顧心舟覺得有些奇怪。
然后將石頭含在了嘴里。
……
靈石礦內的礦洞不像那么規整，彎彎曲曲，到處都是洞穴分支。
所幸，每個洞口都有個箭頭標志→，指向了出口方向。
人越來越少，顧心舟挑了個似乎還沒人進去過的分支礦洞。
既然是來偷靈石，當然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何況背包也不能暴露在人前。
哪怕靈石少點兒也無所謂。
這條礦道，是向下的，路上一塊靈石都沒有看到。
這也正常，靈石不像赤銅礦，就算只有一塊，也沒人會嫌棄。
靈石礦不同于絕大多數礦產，它開采出來就是完成品，不需要再加工提煉。
靈石一塊一塊埋藏在礦脈中，就像深埋在地底的果實，成熟后摘下來就能吃。
礦鎬只是用來開路，鑿子錘子才是開采的工具。
靈石只比石頭硬一點，要是用礦鎬，可能一不小心就敲碎了。
敲碎的也還是靈石，并沒有消失，只是收集會很麻煩，要將嵌在每塊碎石里面的都鑿出來才行。
“挖的真干凈！”
走這么長時間，連一塊碎的靈石都沒有看到，也難怪他會這么說。
“看來只有自己另開一條了！”
說起來簡單，顧心舟卻知道這個有多累。
要是運氣不好，可能挖個幾十米都見不到一塊靈石。
何況他對靈識礦是真的沒有經驗。
要是赤銅礦，他還能根據土石來判斷，靈石礦嘛，現在只能碰運氣了。
錘子鑿子插進礦兜里，抄起礦鎬，隨便找了個疙瘩，開始哼哧哼哧挖動起來。
泥土沙石混合，還算好挖，就是要注意別挖著挖著，給挖塌了。
葬身礦洞的人，這種情況算是多數。
一米……
兩米……
五米……
花了半個小時，挖到五米時，別說是靈石了，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這樣算來，一靈石換一金葉子，這工錢還真不算多高！”
顧心舟甩了甩手，歇了一會兒，然后繼續開挖。
挖到第八米時，礦鎬挖到一塊石頭。
他剛才也挖到了不少石頭，也沒當回事，一鎬子掄了下去。
石頭碎裂，一塊晶瑩剔白的石頭散落在地上。
要不是顧心舟眼尖，就被他埋進土里了。
“終于出了一塊！”他心中一喜，都有些懷疑挖錯方向了。
撿起靈石，擦掉上面的泥土，在嘴里熒光石發出的白光下，靈石反射著美輪美奐的光芒。
靈石形狀大同小異，都是梭形六面體，兩頭微尖，一指長短。
這是他第二塊靈石，第一塊是換來的已經用掉了。
但是這第二塊靈石帶給他感覺，卻遠遠大于第一塊。
因為，
這是偷來的！
買的哪有偷的好。
他先是警惕觀察了一下四周，又支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見確實沒有人后，將靈石放進了背包里面。
至于礦兜？當然也是要放的。
他也不可能將全部靈石都放進背包，做人不能太貪心，要是礦兜里一塊靈石都沒有，出去絕對會惹人懷疑。
繼續！
顧心舟一下子干勁十足。
有了第一塊，第二塊很快就出現。
他發現，第二塊靈石也是在一塊石頭上，一半嵌在石頭里面，一半裸露出來。
第一次是運氣好，沒有敲碎，這次他可不敢用礦鎬砸了。
他怕敲碎靈石，就用鑿子一點點鑿了下來。
“第二塊！”然后收進背包。
今天的第二塊，人生的第三塊！
“繼續！”
每出現一塊靈石，都讓他心臟微微一跳，直到后面靈石多了起來，他才恢復正常。
第三塊！
第四塊！
……
直到手中的熒光石開始閃爍了一下，顧心舟才停下。
“時間到了！”
再不出去，就只能明天才能出去了！
“要不我就留在這里？反正背包里面有食物有水，還有火折子火把，完全可以繼續尋找靈石！”
這個想法讓他意動。
“還是算了，我第一次來這里，什么都不熟悉，要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就麻煩了。”
打開背包看了看，顯示一共有二十八塊靈石！
靈石可以疊加在他意料之中。就算不可以疊加也沒關系，大不了拿個袋子，全部裝在一起就成一件物品了。
二十八塊，對于第一次進來開采靈石的人來說，已經是非常多的收獲。
主要是他以前就是挖礦的，挖了幾次找到一些規律后，收獲就多了起來。
“二十八塊！”
顧心舟眼紅心熱，恨不得全是他的，不過為了自身安危與長遠考慮，他還是強制冷靜下來。
“我畢竟知足，就占小頭，拿個十塊好了！”
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
然后從背包取出來十八塊靈石，裝進礦兜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