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吸氧！”

施渝升走進來，看著曾永軍和劉鳳玲，“氧飽和度瞬間升高會導致這種病毒活動更加活躍，甚至導致大腦微循環血流再分布。”

劉鳳玲看著其貌不揚的施渝升，“你也是醫生？哪個醫院的？”

“我，我不是。”

“不是就不要在這里瞎說，不要妨礙我們工作。”她說著把手一揮，就要給病人上呼吸機。

“您是施老師？”

林雪晴多少記得施渝升的聲音，盯著他問道。

“是。“施渝升點點頭。

雪晴奶奶越發嚴重，渾身抽搐手腳冰涼，臉上痛苦的表情雪晴從沒見過。

”快，去配藥！“施渝升一邊說一邊在劉鳳玲手里的病歷上寫下了幾行藥品名稱和用量。

”你沒有當過醫生，我們不能按你說的配，出了事誰負責？“

劉鳳玲手機忽然響起，“喂，鳳玲，怎么了？”

“趙醫生，73床的病人發病了，現在該怎么處理？”

趙澤把放下手里的筷子，馬上對筱玫說，“我要回醫院。”

筱玫看著他，“就你們醫生忙，連頓飯也不能好好吃。”

“不好意思筱玫，下次我一定補上。”

“下次？你說了多少次下次了？沒關系，你走吧，我叫朋友過來吃，這么一桌菜我一個人吃不完浪費了。”

趙澤尷尬地笑笑，電話那頭又傳來鳳玲的聲音：“趙醫生，是不是要給病人輸氧？”

“不行，我馬上過來！”

“病人現在情況很嚴重，已經抽搐了三分鐘，呼吸和心跳都很弱”，鳳玲又說，“剛才有個人進來也說不能輸氧，還開了輸液單，”說完她便對著輸液單快速念了一遍。

“沒問題，就按這個去配藥，有什么情況及時告訴我！”

剛走到一半，電話又響起，他接起來，“趙醫生，病人看上去好多了，呼吸和心跳也都正常了，剛才真是把我們嚇壞了。”

趙則把車停下，在回飯店和去醫院之間猶豫了幾秒，最后他發動車子，還是趕回了飯店。

剛才他坐的位子上，筱玫公司的宋總正和她閑聊，兩個人靠的很近，筱玫時不時捂嘴笑一下，看得出，宋總很喜歡逗她。

趙澤走過去，兩個人頓時有些尷尬，筱玫看著他說道，“阿澤，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這是我們宋總，你認識的。”

“宋總你好，”趙澤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好你好，我正好路過，筱玫說有飯局，我就過來了。”

在證券公司摸爬滾打十余年的宋總當然知道怎么處理現在的情況，隨后他便以還有事為借口離開了。

筱玫看著他，“你別多想啊，我在群里問誰在附近，宋總離得不遠，我就讓他過來一起吃了。”

趙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桌上的飯菜說，“吃飯吧。”

直到吃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看著奶奶醒過來，林雪晴終于舒了口氣，配合施渝升采完樣，林雪晴急切地想知道更多關于這種疾病的信息。

“走吧，我們出去說。”施渝升顯然明白有些話最好不要當著老人的面說比較好。

兩個人來到醫院后面的小公園里，高大的柳樹下有幾個石頭做得桌椅，他們坐下，沒有理會樹上此起彼伏的蟬鳴。

“施老師，能跟我講講其他的病例嗎？”雪晴看著施渝升，似乎已經做好了接受痛苦結局的準備。

“雪晴，之前我和趙澤在美國留學，國外有些關于這種病例的記載。后來我們在醫院實習，見到了這種病的真正患者。有幾個鄰居同時患上了大腦球蟲感染，醫院治療以后只有一個30歲左右的女患者沒有康復，她和你奶奶一樣，周期性腦出血和得血栓。我們給她進行了止血和降血栓治療，但是一直治標不治本，她發病一次比一次厲害，最到了最后幾乎每天胡言亂語，眼睛也看不到了，幾乎完全喪失了意識，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停頓一下，看了下地面。

林雪晴問道：“出格的事情？具體指什么？”

“她掐死了自己兩歲的兒子。”

林雪晴眼睛瞬間睜大，驚悚的樣子施渝升好像早已預料到。

“后來呢？”

“后來她清醒了，眼神里充滿了痛苦與絕望，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眼神。”

“我聽趙醫生說最后她自殺了？”

“是的，到后來她每天只有一兩個小時是清醒的，為了防止她出意外，或者做出其他事情，我們把她手腳固定在了病床上，可是在她清醒的時候，自己卻偷偷解開了，明明是很難解的繩扣，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解開，然后從窗口跳了下去。”

“沒能從她那里找到病因嗎？”

“她自殺以后，她的丈夫很悲痛，接連失去兒子和妻子，他幾乎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允許任何人再動她的妻子，直到下葬。”

林雪晴閉上眼睛，半晌，她重新睜開，“您說國內也有相似的案例？我怎么沒聽趙醫生說起過？”

“你說趙澤啊，他在國外后來沒有再研究這個，這種研究很難出成果，他為了回國后能找份好工作，便自己改變了研究方向，去研究常見病的病理學了。”

“特別是他現在忙著戀愛，我看他和之前變化太大了。以前我聽他說起過，他爸媽也是普通的工人，他也學習特別刻苦努力，可是自從進了醫院，他從內到外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您怎么知道國內還有相同的病例？”

“我查了很多醫院的記錄，順著大腦球蟲感染查下去，很多相似的案例就都找到了。”

“那他們的結果呢？”

“有的活了三四個月，有的撐過了一兩年，無論活了多久，到后期都是發作越來越頻繁，給家里造成的損害也越來越大。”

林雪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又問道，“施老師，是什么讓您一直研究到現在的？只是單純的興趣嗎？”

施渝升一時愕然，不知道該不該對林雪晴說這件事，即使趙澤，他也從沒有說過。

“我母親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那時我高三。”他抬起頭，朝遠處看看，又對林雪晴說道：“她被當作球蟲病治療，后來好了一段時間，再后來每天看她愁眉苦臉，而且舉止特別怪異。最后她也選擇了自殺，那段時間我特別恨她，覺得她留下我跟我爸自己說走就走了，真的是太自私了，甚至在出殯的時候我都沒有去參加。”

“我特別后悔。”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林雪晴默默地看著他，那種骨肉至親的感情她當然懂，“施老師，對不起。”

“沒什么，都過去了，我現在就想把它研究出來，也好給逝去的人一個交代。”

“您沒有跟趙醫生說過這些？”

“沒有，那段時間我很封閉，什么都不想跟別人說。”

“如果現在告訴趙醫生，有他協助是不是會好一點？”

“沒有必要了，現在他也沒心思研究這些，自從副院長為他介紹了筱玫，我看他有時候就會愣神，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感情存在什么問題。”

“那您需不需要我協助，只要能救奶奶，我可以到你實驗室幫助你。”

渝升看著她真切的眼神，“你在讀研究生吧？”

“是的，A大生物化學專業，現在暑假回來陪陪奶奶。”

A大是國內頂尖的大學，A的生化專業在世界上都排前幾名。

“看得出，你和你奶奶感情很深。”施渝升看著她，認真說道。

林雪晴陷入了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