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外有了聲響。

“我回來了。”

客廳的一道聲音讓蘇開國轉移了視線，不禁朝外一望，道：“回來啦？”

面前卻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她又回過頭來朝池子里一看，水龍頭的流水蓄滿了高壓鍋，水流溢了出來，她連忙擰緊了水龍頭的開關。

鄭菲開門踏了進來，兩只腳先后伸進粉紅色的米菲棉拖鞋里，折身關了門。拖著步子，肩上的皮包順手摘了下來，掛在了房間的門把手上。

蘇開國用洗碗布擦了擦手，繞出了廚房，道：“我晚上沒回來吃飯哦，晚上你和奶奶兩個人吃啊。”

“哦。”鄭菲低低應了一聲，走進房間，幾步就趴倒在了床上。

腿伸直攔著床尾和墻壁，一只拖鞋啪嗒一聲落到了地板上，頓時那只腳就感覺到有些涼意，輕飄飄的，兩只腳有種不平衡的感覺。

怎么辦？

鄭菲緊閉著眼，在被子上使勁摩擦了幾下，被套上起球的地方在皮膚上似乎能留下細微的破損，有點發(fā)熱的感覺，一痕一痕的。

外面?zhèn)鱽礤佂胼p輕碰撞的聲音，鄭菲的臉抵著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

另一只腳上的棉鞋撐不住，也啪嗒一聲落了下來，一股涼意襲來，輕飄飄的，兩只腳卻有了一種平衡的感覺。

現(xiàn)在兩只腳都處在涼涼之中了，沒有了溫暖的一只腳作對比，兩只腳一起發(fā)涼，卻是不覺得比剛才冷。

難道生活一定要每況愈下，不留下一點美好作對比，才能不覺到痛苦不堪嗎？

可是為什么要這樣？

幸福的人那么多，可是為什么偏偏她要承受這些恐懼？

為什么？

為什么······

—

超市的人流在傍晚間很大，那條長長的通道從超市大門直達小區(qū)的另一頭，便成了小區(qū)居民回家的必經之路。

學生穿著校服結伴從這里經過，嘰嘰呱呱的無話不說。

上班族拖著疲憊的身軀，一言不發(fā)地默默穿過。

印著可口可樂廣告圖案的桌椅上，老頭老太太打了一個下午的牌，終于憋不住嘈雜的騷擾，也起了身收拾走人。

超市里打掃衛(wèi)生的大叔大媽開始工作了，俯著腰拖地。蘇開國換好了自己的衣服，把剛剛買的特價面條裝進儲物箱里。

“下班啦？”拖地的大媽抬頭問她。

“是啊。”

“這個面多少錢啊？買這么多包。”

“原價十二塊，搞特價九塊八哦。我女兒愛吃這個面，多買點了。”

大媽雙手拄著拖把柄，突然兩眼放光：“——你女兒回來啦？！”

“是啊，在外面哪里會舒服，住的房子就小得跟鳥籠一樣啊，還是叫她回來，找個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的好。”

“就是啊，女孩子跑那么遠干嘛啊。找個穩(wěn)定點的工作，老公找個——幾歲啦，有沒有男朋友咧？”

“還沒有啊。”

“誒，”大媽眼神里的光更亮了，“我那邊啊，我小叔叔的兒子，在移動那里上班，家里是做小吃的，父母都很勤勞。他咧，也想找個女朋友，要不要介紹下跟你女兒認識下咧？”

“啊，可以啊，讓兩個年輕人出來認識下咯。”蘇開國一陣興奮，“——男孩子長什么樣啊，她個子有點點高哦，那個男孩子多少高啊？”

“就正常身高咯，一米七三咯，去哪里都找那么高的呀，”大媽抬了抬眼皮，想了想，“——你那個女兒多高啊？”

“一米七一差不多有哦。”

“那怪高的了，——呷，我明天叫他照片發(fā)來，給你女兒看下會不會滿意。一米七三和一米七一也差不多了，男的比女的高就行了，拿那么高做什么哦，又不是比賽誰長得高，是不是咧？”

“是啊是啊，人好就行了，”蘇開國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趕緊幫我介紹下啊。”

“知道啦，”大媽也笑，“那明天照片發(fā)你啊。”

“好，好。再見哈。”

“拜拜。”

蘇開國笑著，一邊走，一邊從包里取出手機，撥通了韓建國的號碼。

不一會兒，她喂了一聲：“我下班啦。”臉上揚起笑容，走進了通道的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