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空進到工作室，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剛坐下，同在程序組的AI程序員郭佳杰，就殷勤地送上了兩包子和豆漿，笑稱：“多買了一份。”請他吃。

而平時向來穿得素簡的俞杏兒，今天則打扮得格外好看。一襲紅裙，跟只火烈鳥似的，大清早就往凌空的工位飛。凌空正想問她干啥？她嬌滴滴笑得羞答答地開口叫了聲：“歐巴……”

凌空正吃郭佳杰給的早餐呢，聞聽這兩個字，一口豆漿“噗”地噴出來，俞杏兒一閃，正巧，把從她身邊經過的邏輯程序員馮賀，淋濕！

凌空愣住。馮賀比倪家洛還大2歲，大家平時管他叫“哥”。全都挺尊重他的。此刻他低頭望著自己濕噠噠的T恤，也是震驚了幾秒。凌空正要道歉，欲說自己趕緊的，開車去環亞港幫他買件新的。

馮賀笑著抬起了頭，對凌空說了句：“小子，嘴上功夫還挺好。”

然后就跟沒事人似的，歸了位。

凌空半張著嘴，好久，都沒合上。俞杏兒拿紙巾，塞到了他手里，接著道：“歐巴，咱們都這么熟了，以后我下班，搭你車好嗎？你知道的，地鐵好擠的。你放心，我不會白搭你車的，我會給你好處的。行嗎？”

話音剛落，林妙妙走了進來，斜睨了俞杏兒一眼，在與凌空一條走道之隔的位置上坐下，邊道：“所謂好處，是吃飯加約會嗎？”

俞杏兒被林妙妙這么一嗆，登時臉紅，轉過來怒道：“林妙妙！我跟凌空歐巴說話，關你什么事？！”

這一吼，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側目了！實在是平時乖乖巧巧的俞杏兒，在大家心里，軟萌妹子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根本無人知道，她還有這潑辣的一面！

而林妙妙的傻眼程度真實比大家更甚！只因在這間工作室里，誰都知道，她是老板妹妹倪晶晶的死黨，雖說倪家洛從來一視同仁，要求不論上級下屬，都必須相互尊重。可中國素來是人情社會，大家早已將“情面”二字深入骨髓。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又有誰不曉得，別得罪老板身邊人的道理？

林妙妙雖不是仗著裙帶關系才出言不遜，也從未想過俞杏兒會跟她公然開撕！所以瞪著眼，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天是之前倪家洛挖的霸領策劃方玲，第一天報到的日子。雖說之前跟方玲吃飯時，倪家洛并沒有搭理她跟舊同事門當戶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真到了她上任，倪家洛還是早早叮囑了安雅和倪晶晶，陪她同進同出幾天。

此時3個人正巧上完廁所回來，走進工作區域，撞見了這一幕。倪晶晶也是被俞杏兒的態度震住，尚未醒轉間，旁邊方玲，“呵”地輕笑了一聲。

安雅立時接其意，敞開道：“不得不說，有時候人吶，就是這么的現實。昨天凌空跟林妙妙鬧翻了，晚上我就隨手發了個朋友圈，圖片配了凌空的瑪莎拉蒂，這不，搞得人人都知道，凌空家世好、可以幫他們安排退路了，所以今天一個個的，全都上趕著站隊了。”

大喊了一聲：“10點了，開會！”

大家這才轉移了注意。

倪晶晶特特繞到了程序組，挽起林妙妙的胳膊，力挺好友道：“不管別人怎么對你，我都會一如既往的！”

林妙妙沖她笑笑，沒吭聲。瞟了俞杏兒一眼，她低頭，匆匆跑開了。

之后小伙伴們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早上的這個小插曲，便在忙碌與時間中，一分一秒地淡去。然而，整個工作過程，林妙妙還是時不時的出神，不可避免的一次次念及俞杏兒朝她發飆的兇悍樣子。

林妙妙不信俞杏兒跟她相處了半年多，會不曉得她就是這么個不諂媚、不討好，直來直往的性子。她跟誰講話都是這樣的，所以，她根本不是故意針對。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句玩笑話，最終，又試出了人性！

林妙妙能直面現實。所以下班后，她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坐到倪家洛面前，故意道：“家洛哥，你見多識廣，我來問問你。我家里最近給我介紹了兩個男孩子，一個呢，本人沒什么出息，但家庭背景好，老的有些人脈；另一個呢，父母都是農村的，但孩子自己爭氣，考上了這邊的名牌大學，現在在一家半導體公司做研發，一個月，也能掙上萬吧。你說，這兩個人，我該怎么選？”

倪家洛雖對林妙妙忽然跑上來的私人疑問，感到有些詭異。想到她是獨生子女的事實，以及她大學時，曾來家里玩，在倪晶晶面前發過“有哥哥真好”的類似感嘆，也便釋然地笑道：

“為什么一定要二選一呢？現在又不是一定要你嫁，只是相親而已嘛，你可以都去看看。我個人認為，這兩個男孩子都挺好的。你也知道，咱們中國人結婚，是兩大家子一起結，所以如果，男方的家庭有背景、有關系，那對你將來的發展，也是有好處的。

當然，另一個農村的男孩子，雖然目前缺乏了一點人脈上的先發優勢，但他年輕，有增長點嘛，再加上他本身名校畢業，擁有專業技能，只要他能充分發揮長處，將自己做大做強，那他在社會上，就一定能占據一席之地嘛！”

林妙妙點頭，微笑，說：“家洛哥，我知道怎么做了，謝謝你。”

站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還是轉過頭來，問：“家洛哥，你會選一個怎樣的女人，當老婆呢？”

倪家洛“呵呵”笑了，揚了揚眉道：“當然是，能幫到我的女人嘍。”

“哈哈！”林妙妙笑。

背過身的瞬間，臉色，卻驟然沉降！

林妙妙知道，倪家洛說的都是真心話，這也是她目前的處境。不管林妙妙愿不愿意承認，社會都是由人連接而成的。在這個圈層里，她是底部最缺乏價值屬性的那一群。俗話說，“因利而聚，利盡而散”。林妙妙沒辦法不去想，當有一天，人工智能聰明到可以將她UI程序員的工作取代，到那時，以數據模塊展現在二維世界里的她，還可以輸出什么？

畢竟，到那時，人們將會比現在更理性、更現實！

而凌空，就跟今天發生的站隊一樣，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經贏了！這是一次用腳投票的PK，所有人強烈的求生欲，讓林妙妙說不出一句，他們不對！

她是個什么都沒有的人呢！

所以，誰會來愛她？又有哪個會同情她？

林妙妙坐在工位上，目送身子輕盈的凌空，下班走出去。其實，她早就知道，現實這件事了。所以，她才“無所謂”是不是得罪人，別人如何看待她的。長久以來，她“小林鋼刀”的綽號，就已經說明她的態度了！

這一生，有倪晶晶這個好朋友，就已經足夠。

我也不需要愛。林妙妙這么，跟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