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晶晶和林妙妙走出房間，已是下午5點，二人收到了倪家洛的群消息，叫大家至距離和風雅居2號別墅500米的BBQ專區，一塊兒燒烤。

落日余輝映晚霞，夕陽美如畫。倪晶晶和林妙妙走在碎石青磚小道上，遙遙的，看見穿了一身英倫風休閑服的凌空，正奔跑在大青草地上放風箏，旁邊三個臺式甜美風穿搭的姑娘，圍在其周遭，此情此景，確令林妙妙有感而發，她對倪晶晶嘆道：

“啊！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真真假假。放個風箏，共享人間笑話。”

此一句，果然逗得悶了很久的倪晶晶，“嗤”地一笑，她道：“我就知道，駱菲依她們能跟凌空打成一片——她有這個本事。”

林妙妙揚了揚眉。

走近，二人跟在場的小伙伴們打招呼，很自覺的找事做，坐在一旁冷冷清清打手游的許子峰，見了倪晶晶，挪了過來。正思索著如何跟自己女朋友開口，凌空一路小跑至林妙妙、倪晶晶所在的材料桌邊，問：“你兩下午都干什么了？怎么都不見人影？”

林妙妙沒理這話，只道：“凌空，身為技術工作者，你認為，技術進步對人最大的影響是什么？”

凌空一愣，雖覺林妙妙這問題起的莫名其妙，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強硬的轉折、突然的話頭背后，也是同理，必然有坑。但見她自上車前那一番直白的“表情”后，于場合中，仍愿與自己講話，便甘愿入套地應：“是什么？”

林妙妙答：“我覺得，技術進步對人最大的影響，是讓人變得越來越理性。用技術輔助判斷，即是使人繞開感情與認知偏差的誤導，以及，外表或花言巧語的誘惑，去更客觀地理清人與事的本質。據說，廣告界有個詞，叫‘釣愚’，利用的就是人性的弱點，以此，操縱消費行為。”

說到這里，林妙妙頓了頓，轉臉望著凌空，微笑著又道：“你被‘釣愚’過嗎？希望，身為技術人的你，不要，丟了技術人的臉。”

拿了兩串雞翅膀，轉身去烤架那，一邊大聲唱：“啊！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真真假假。放個風箏，共享人間笑話……”

凌空本來一頭霧水，目送林妙妙過去，還想轉回臉來問倪晶晶“她在說什么？忽然來個學術論調，是發什么神經”，聽了林妙妙后面唱的那詞，瞬間，明白了一些。

但同時在場聞得林妙妙侃侃而談的許子峰，確是不明就里，眨了眨眼，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林妙妙真是J大信息科技學院畢業的高材生，說的那些個話，真是一句也聽不懂！

倪晶晶道：“妙妙大學的時候有個外號，因為她說話直，人稱‘小林鋼刀’。她以前特別討厭同學這么叫她，但堵不上悠悠之口，漸漸的，她也就習慣了。后來有一次，連她自己都跟我承認，說，咱們的漢語，真的是博大精深，簡簡單單四個字，就把她完美詮釋了，而且，她還上網搜索過，輸入‘鋼鐵直女’，出來的特征，跟她個人的匹配度，高達99%！從外貌、口頭禪、日常穿搭、顏色喜好，一路匹配到用哪種潔面乳此等細枝末節，簡直不要太精準。”

倪晶晶正講的時候，駱菲依因為凌空沒再重返她們身邊放風箏，又見林妙妙不跟他們在一起，所以也走了過來。待倪晶晶語畢，林妙妙回頭，又站到了倪晶晶旁邊，笑著接嘴，道：

“是啊，多維度、全面描述，要的就是你的代入。就比如說白蓮花這個物種，網上對其的高能總結就是：矯情、虛偽、不拒絕。而綠茶B的段位就更狠一些了，有個叫小橙老師的，是這樣說的，所謂‘綠茶B就是，好像她們做事從來沒有傷害你，但卻能持續地讓你覺得不舒服’。

那么我們如何鑒別綠茶B呢？技術手段告訴我們，外表上，她們多喜歡讓男生看起來覺得親切可人的清新甜美風；朋友數量上，去她們的微博朋友圈轉一轉，發現異性多于同性；存在感上，她們會時不時地曬跟熟悉情侶的合照；禮物清單上，男人為其購買的貴價品多于她們自己的消費；物欲上……”

“嫂子！”駱菲依臉色沉沉地叫了倪晶晶一聲，打斷了林妙妙。與此同時，許子峰的表情也很復雜，盯著倪晶晶，想說什么，卻又因為林妙妙并沒有指名道姓，所以不好發作。

駱菲依把倪晶晶拉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她說：“嫂子，你這個朋友怎么回事啊？！”

倪晶晶裝傻：“什么怎么回事？瞎聊唄。怎么？難道她說的，戳到你了？”

駱菲依一怔，跟著意識到了什么，嚴肅道：“嫂子，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

倪晶晶微微一笑：“剛剛妙妙說的那個技術手段，叫做‘個人畫像’，利用的，是大數據。大數據是從混亂中提取信息，它不講究精確性，但卻能快速刻畫出一個人大概的輪廓。跟著我們就將其跟各種人物類別進行匹配。你說巧不巧？結果發現，你，跟綠茶B的特征，匹配度高達95%以上。”

駱菲依后退一步，臉上密密麻，寫滿“震驚”！顯然此時此刻的倪晶晶，讓她感覺很陌生，她從未想過倪晶晶會當面鑼、對面鼓的跟她直接開撕，所以半張著嘴，她真實，說不出一句話！

結果倪晶晶上前一步，在駱菲依更加意料之外的，又道：“大數據除了可以畫像，讓我們更清晰地認識一個人以外，更好玩的一點是，它可以被重復利用，也就是，即便你現在，回去把你在網絡上所有的一切都刪除，也沒有用，因為，我已經把你的數據畫像，拷貝下來了，跟著，我可以復制一份給你這個好哥哥、又復制一份給你那個好哥哥。然后一個人的真面目，就會大白于天下。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駱菲依的臉煞白，她瞪著倪晶晶，就仿佛，看著一個怪物。終于，在呆了許久許久之后，她顫抖著嘴唇，對倪晶晶低低道：“嫂子，我知道，怎么做了。”

“很好。”倪晶晶回。

駱菲依跑開后，倪晶晶一個人站在原地，西邊的天空，霞光斂起，倪晶晶望著這最后一抹暮色，心中，沒有半點反擊成功的喜悅，或拆穿人的快感。她只是覺得很空虛。與此同時，她知道，她跟許子峰，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