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蕘看到她摔倒，停了撥動琴弦。

許多人原本還沉醉在樂聲里，突然樂音斷了，才茫然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鳳盈狠狠摔個狗吃屎的難看姿勢。

鳳尚書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摔倒在地，一臉失措，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原本在家里不還演練的好好的嗎？怎么會突然就摔倒了呢？3

說時遲那時快，鳳尚書率先回過神來，遞給身旁宮女一個眼神，宮女連忙去扶鳳盈。

“鳳小姐，奴婢扶你起來。”

鳳盈在宮女的攙扶下順勢站起來，下一刻，她突然一把推開宮女，看向云蕘怒聲道：“你為什么要彈這么快，你是故意害本小姐摔倒的！”

鳳盈恨不得撲上去找她理論，奈何臉踝一動就傳來鉆心刺骨的疼痛，痛的她齜牙咧嘴大罵：“你故意彈快，讓本小姐摔倒，你想要看本小姐出丑，你就是嫉妒本小姐，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鳳尚書聽寶貝女兒這么說，一張臉垮成了冰山，看向云蕘，恰好對上對方坦蕩的眼神，不由一怔，原本要質問的話語頓在喉頭，旋即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問道：“盈兒，不得胡鬧，怎么回事？”

鳳盈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臉上立馬溢出委屈：“父親，你要為女兒做主啊，她太卑劣了，就是她害我摔倒的！”

“哦？”皇帝聞言，挑眉看向鳳盈，臉上帶著她慣常見到的冷凝，“你且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鳳盈神情頓住，她剛才情緒失控，差點忘了這不是在她家大院，而是在皇宮啊！面前的這個男人掌握著世間生殺大權，她在他面前口不擇言的隨意辱罵她人，豈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鳳盈撲通一聲跪地，也顧不上疼痛了，小臉蒼白，帝王之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只好一五一十的把前因后果說了出來，期間不忘添油加醋，有板有眼的描繪出云蕘故意彈快，導致她步調混亂的事情，以及云蕘怎樣用東西彈在自己腳踝上，害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說到這，鳳盈也清楚，自己今天摔倒已成事實，如果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報復，那么，她反而了受害者，不僅日后不會遭到眾人恥笑，而且還能博得同情，好好教訓這個女人一頓。

雖然她也不清楚腳踝的疼痛究竟所為何來，又是不是有人故意用東西來砸自己，但是今天這事必須要找出一個人來承擔后果，而且，自己本來就看她不順眼，若是她不彈快，自己也不會跳的那么吃力，也就不會摔倒！的確是就這個女人的錯，她理因為今天的事情負責！

這樣一想，鳳盈臉上的羞愧褪去，一口咬定云蕘害她。

鳳尚書聞言，神情極為復雜。之前很想為寶貝女兒討回公道，但是此刻反倒猶豫起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兒什么性格，她的眼神閃躲，明明白白就是在說謊，這可是當今圣上呀！她有幾個膽居然敢蒙蔽圣聽？！

借著袖袍的遮擋，鳳尚書指尖微顫，他突然有點后悔起來，他對她是不是太過嬌縱了，以至于她養成了這幅肆意妄為不計后果的脾性！她這可是拿全府人命在賭呀！！

“皇上，臣妾看鳳小姐不像是在撒謊，不如讓云姑娘出來解釋一二，萬一這其中有什么隱情呢？這還是說開了的好，不然怕是要生出誤會來呢。”皇后輕聲道。

皇帝擰眉，看向云蕘，“你來說，她說的對不對？”

云蕘坐的筆直，一字一句慢慢說道：“不是我做的，我不承認。”

“那為何她說是你？”

“狗的天性，喜歡攀咬。我無法阻止。”

“你！”鳳盈氣道：“就是你，你對我出手，我怎么可能認錯！”

“那難說，你確定是我用東西砸你腳踝？”云蕘看向她，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透過她的皮囊直擊她的靈魂似的。“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是選擇自己說清楚事實真相，還是要我來幫你回憶回憶？”

“我，我當然確定！我說的沒有半分虛假，也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你不要試圖在這混淆視聽！”鳳盈被她看你心里一陣毛燥，偏過頭去。

皇帝看了眼明顯心虛的鳳盈，又看向面上依舊擒著邪肆笑意。坐的端正挺拔，筆直如松的少女，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非常厭惡有人在自己面前耍小聰明，自以為是欺瞞自己。但是，他更討厭面前這個直直坐著的少女。雖然素昧平生，但是從見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不喜歡她，因為她的出現除了給自己帶來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外，還會讓他想起時隔多年的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

云蕘掃了一圈，見到大多人都相信了鳳盈說的漏洞百出可笑至極的謊言，面對眾人或鄙夷不屑，或嫌棄憤恨的目光，她笑了。笑的滿臉冷艷，她道：“我倒是沒有想到，東魏給我的見面禮，竟然是這樣？”

她笑的開懷，可有人卻不以為意。

夙驍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他再也看不下去這些人顛倒黑白，一甩袖袍站起來，拱手道“皇上，微臣相信云蕘，不是她做的。”

皇帝目光死死看著夙驍，“理由呢？”

夙驍脫口而出，“她說不是就不是。”

皇帝被他的回答噎住，斥責道：“荒謬！”

夙驍無視帝王冰冷的視線，向前走了一步，堅定沉穩的目光回望云蕘，語氣一如既往清涼，只不過其中摻雜幾乎聽不出來的柔情，道：“眾所周知，微臣請云蕘來為皇祖母賀壽，她不遠萬里隨我而來，足以顯示出她的誠意”

夙驍目光一轉，涼涼看向縮在鳳尚書身后只露出一個頭來的鳳盈，語氣十足輕狂，說道：“她第一次來就遭到鳳大小姐挑人毛病，逼人伴奏，她沒有置喙半句，現在，連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人因學藝不精而出丑，也要她來替人背黑鍋嗎？這是何道理？”

“你們聽信一人之言，就要斷定是她所為，這就是自稱詩書傳家以禮治國的東魏待客應該有的風度嗎？”

少年人聲音清越，穿透整個大殿，狠狠砸入眾人耳朵，讓眾人一怔，不管愿不愿意，此刻夙世子說的半分沒錯，他們中的一些人是真的感到羞愧，低下頭，一些人是覺得不順應大流則顯得突兀，也跟著低下了他們高貴的頭顱。

皇帝額頭青筋暴起，怒聲叱道：“大言不慚！”

“朕何時說過鳳氏說的就是對的了？”

夙驍頓住，云蕘也疑惑抬頭看著高臺上的皇帝。

皇帝壓抑怒氣，半晌才繼續說道：“朕不過是要給她一個自己辯解的機會罷了，如果朕真的偏聽偏信，那還如何治理這泱泱大國？”

夙驍反應過來，摸了摸鼻子，給自己找臺階下，“是微臣逾越了。皇上恕罪！”

皇帝沒吭聲。

一旁的皇后都被弄得手足無措，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訕訕笑了一下。

一直假寐的太后娘娘這下睜開來眼睛，臉上掛滿倦意，道：“哀家看來是真的老了，就坐那么一小會兒，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皇后聞言，才要出聲勸慰，老太后已經移開了視線，皇后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尷尬的垂在半空。

半晌，假裝若無其事，默默收回了手。

老太后看到云蕘，又看了一眼夙驍，慈愛道：“驍兒。”

“皇祖母。”夙驍走到她跟前。

老太后摸摸一旁云蕘的頭，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云蕘搖搖頭。

老太后牽起云蕘的手，輕輕放去夙驍的大掌上，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菊花一般的笑容，“哀家知道你委屈了，這樣，哀家罰驍兒為你正名，并且親自送你回哀家住的慈寧宮，你看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