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蕘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褪去，“你說。”
“去我房里。”
坐下后，夙驍也不再說廢話，直接說道：“這事得從景泰帝說起。”
“景泰帝當年和我祖父一起推翻了前朝的統(tǒng)治，我祖父卻將皇位讓于他，他上位之后，剛開始還沒有露出本性，才過了十幾年，我祖父去世不久，他便施行暴政，揮霍無度，苛待百姓，民不聊生。”
“那時候，擁戴康王的呼聲很高，但是景泰帝身體康健，想要等他退位，那就至少等等十幾二十年，可是各地百姓不斷發(fā)起暴亂，朝廷也是形如薄紙，新朝形式岌岌可危。”
“如果等到景泰帝壽終正寢，那么恐怕新朝就不存在了。”
“但是，當時又面臨著一個難題，無論哪一方逼宮，都有可能會被另一方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四王約定，先推翻景泰帝，再憑借自己的實力角逐王位。”
“但是，就像你知道的那樣，康王和安王原本勝券在握，但是最后康王被安王暗算，端王登上皇帝寶座后，第一件事，就是對康王府痛下殺手屠戮滿門，連鎮(zhèn)國公全府二百八十一條人命，都死在他的手上。”
鎮(zhèn)國公府是康王的外祖父家，和云蕘也有些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夙驍說到這，不由看了看面前的少女，見她面上雖然仍然平靜，但是手卻捂住心口，像是一層無形的力量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
夙驍繼續(xù)說道：“尚元帝在位五年，安王患上不治之癥，突然暴斃而亡。雖然一直沒有證據(jù)證明是尚元帝所為，但是，本世子覺得，這應該就是那人下的手。”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云蕘冷哼，“死得其所罷了。”
夙驍頷首，“我讓雪影去查康王府被屠殺的那天晚上事情的經(jīng)過，雪影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一個乞丐那里聽說了一些，那晚上，火光漫天，喊殺聲，兵器相交聲充斥在大街小巷，那個乞丐看到過一群人從角門一處沖進去，后來過了好久，他又看到那些人沖出來，但是懷里卻抱了一個孩子。”
云蕘喃喃，“那孩子莫不就是我？”
“那群人大致什么樣？”
“據(jù)他說，是一個身穿紅衣，身材高挑長的很好看的女人，還有兩個青年。”
那不就是老爹，二叔和幽都婆婆。
云蕘心下訝異，端王行事狠辣，斬草不除根肯定不是他的作風，當年見到這一幕的人，只怕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那個乞丐能逃過一死，肯定也是個機警聰明的。
這事關殺頭的大事，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把這件告訴雪影？
夙驍看到她臉上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點點她的鼻子，笑了，“那個乞丐，我讓雪影帶他回來了，你要不要親自去審審？”
云蕘點頭。
她知道，乞丐會告訴他們，必然是手里有著他的把柄，他妥協(xié)才會說出來，但是，他知道的肯定不止這些，他還要留著保命。
來到關乞丐的門外，云蕘看到一個身背寶劍，脊背挺的筆直的冷漠少年守在門外，即使見到云蕘，他的神色也沒有半點變化。
看到夙驍，雪影的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冷冰冰的字，“世子。”
夙驍看了他一眼，和云蕘推開門走進去。
屋內(nèi)光線不是很好，灰蒙蒙的，只見地上一個破布作衣，蓬頭垢面，被捆的嚴嚴實實的的乞丐坐在地上，嘴里還被塞上了厚實的抹布。
云蕘嘴角抽了抽，這是雪影干的？云蕘難以把這個和屋外那個冷冰冰的少年聯(lián)系在一起。
乞丐三四十歲左右，人至中年，看到有人進來，他反倒停止了掙扎，靜靜看著兩人走近。
果然是聰明人。
云蕘扯開他嘴里的抹布，問他：“你叫什么？”
乞丐上下打量著穿著華麗貴氣的兩人，一雙渾濁的眼里亮光浮現(xiàn)。
他不緊不慢的道：“我沒有名字。”
他生下來就是孤兒，父母都沒有，名字是什么東西？
“不過，他們叫我黃三。”
他們，指的是他的同行。
“好，黃三，你知道今天我們把你抓來是為何事吧？我知道你是聰明人，所以明人不說暗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保證不會殺你。”
黃三一愣，倒還沒反應過來，這女子說話倒是干脆，黃三不說話，他的目光警惕的從夙驍身上掃過。
云蕘見他這動作，笑道：“我們又不是當今皇上的人，你怕我們做什么，如果我們是他的人，你此刻還能在這里？你的情況會比在這里差多少你不會不知道吧？”
黃三見少女說話和氣，落落大方，他想了想，才道：“我從十八歲知道這個秘密起，距離現(xiàn)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四年了，我守著這個秘密太久了，的確，不說出來，我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老，不過就是要茍延殘喘一輩子。但我是乞丐，這些都不重要。”
“你有所求，而我恰好能給。”云蕘手中匕首輕劃，黃三身上的繩子掉落。
“我要的，你給得起嗎？”黃三從地上站起來，目光直直看著云蕘。
“錢財？權勢？還是美人？”世人所求，不過這些。
但沒想到黃三搖搖頭。
“這些都不是什么難事，其他人也能給我。”
言下之意，他的秘密告訴誰都無所謂。
云蕘不由高看他一眼，“那你一定有什么事是其他人不能給的。”
黃三走了幾步，無所顧忌伸展身子，“有。”
“只要，你能治好我媳婦和鐵牛，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并且到死都不會說給第三個人知道。”
他的目光不躲不閃，堅定無比。
云蕘和他對視，這樣的目光她以前見過，是那種無所顧忌生死不論的眼神。
這人，是拿出命來賭的。
黃三：“怎么？不行嗎？那你們就算是把我殺了，我也不會告訴你們一點半點，我媳婦和寶兒要病死了，他們死了，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云蕘和夙驍對視一眼，現(xiàn)在，他們才真正放下心來不殺他。
一個真正有情有義的人，才擔得起他們的信任。
云蕘：“誰說我們不救了？”
“我可以救你妻兒，還可以保證讓你們活的比現(xiàn)在輕松，也可以送你們?nèi)ヒ粋€安靜祥和的村莊，怎么生活都隨你，并且永遠不會追殺你。”
“條件是，你必須一字不落把所有細節(jié)都告訴我們，并且不會對除我們之外的其他人提起半分。”
“否則……”
云蕘沉聲，“我們能救你妻兒，同樣，殺你們也是輕而易舉。”
黃三一震，被她說的震撼到了，他扭頭看向夙驍，見夙驍點點頭，他咬牙，“行。”
他一生浪蕩街頭，人情世故，人性的弱點，他比誰都看的明白。
他無聊時就會觀察街上行人的言行舉止，猜測他們的心情和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以此來消耗無聊的時光。
眼前的這兩人，行事磊落，干脆豪爽，不像是那些陰司恐怖的人，他可以相信他們。
而且，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還有什么是輸不起的呢？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又怎么會想起來，用這個深藏于心的秘密去放手一搏呢？
黃三想通，臉上露出急色，連忙說道：“你們可以先救我媳婦和寶兒嗎？救活人我一定說！”
云蕘撫掌，“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