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蕘咬緊后槽牙，一點點把幽都靈的手松開，看著掌心的血紅色，云蕘心間漫上一抹心疼。
空桐元，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云蕘替幽都靈處理好手上的傷口，這才看向她，“云蕘今天來，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事想同姑姑說。”
“什么？”
云蕘苦笑，“姑姑，這些年，我們都以為葉家已經沒有人了。”
“但你知道嗎？二表哥并沒有死！”說到這，云蕘又不免有些感慨。
畢竟東魏帝的手段誰都清楚，斬草除根，殺伐果斷，從不給人留有余地，葉府落在他手里，全族之中唯有二表哥活了下來。
也幸好二表哥活了下來。
“你說……二表哥？”幽都靈退后一步，喃喃道：“葉家……”
“是啊，二表哥，他叫葉寧，我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也是葉家的唯一血脈。”
幽都靈眼神深遠，云蕘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她的失態來看，也能猜到她心里的觸動不比她當時的少。
幽都靈定定看向云蕘，云蕘笑了笑，知曉她想要問什么，“二表哥和我們住在一起。”
“二表哥性情溫和，為人真誠，這些年遭遇的磨難，并為讓他失去本心。我真的很想幫助二表哥，二表哥的學識不該繼續被耽誤，我勢必不會讓仇人繼續快活下去，他們欠我的和葉家的，我都會一一討回來！我會盡力還給二表哥一個新的生活。他的人生，一定不會再被灰塵掩沒。”
“我想，這也是娘親，樂意看到的吧。”
幽都靈冪籬下的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只不過云蕘看不見而已。
“姑姑，你和我去別院吧，在那里安全，行動方便，也便于第一時間掌握宮里的動向。”
幽都靈沉默片刻，搖搖頭，沙啞的聲音像是被鐵銹腐蝕一般，“就在這里，你有什么事情傳信來，我也會去找你的。”
幽都靈話不多，不愿意多做解釋，云蕘只能依她。
云蕘又看了一眼窗外，月上中天，時辰已經不早了，她也得走了。
將走時，云蕘又回過頭來，“姑姑，謝謝你。”
說完，云蕘轉身消失不見，連同她身上隱隱約約的墨菊花香，一同隱逸在蒼茫的月色之下。
幽都靈看著云蕘走遠，眼神深邃而悠遠。
謝謝？
她只不過做了她想做的事而已，若有一天，你發現你面前的人，并不是你一直信賴依存的那人時，你又應該如何呢？
云蕘……
手心的疼痛拉回她的注意力，幽都靈右手抓緊左手，舉至眼前，純白的紗布上纏繞四指，頂端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她握了握拳，到底沒有將手中的紗布扯掉。
……
云蕘緊趕慢趕，終于在亥時末回到了別院。
夜色锃亮一片，怕碰上夙驍，云蕘心虛的故意繞了一條遠路回她的房間。
推開門后，云蕘才感覺心落了地，拍拍胸口，才覺出一點不對來，她就只不過回來晚了而已，又沒有背著他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她為什么心虛，為什么要怕他？
云蕘勻勻氣，走到桌邊，掏出火折子來，點燃蠟燭后，才看清楚屋中的景象。
只是，早知道會是這么嚇人的一幕，云蕘寧愿她沒有看見。
只見，屋中燭光照耀得到地方，皆是被一陣冷嗖嗖的氣息覆蓋，一團黑影坐在軟塌上，氣息全無，正不斷蹭蹭往外冒出冷氣。
云蕘抖了抖肩膀，差點一口氣吹滅了蠟燭，她只能呵呵笑著掩飾尷尬，“我走錯房間了，你繼續，不打擾你休息，我走了”
邊說邊自顧自外走。
心中卻在想著，他在自己的房間，那她又應該去哪？難不成自己也去他的房間？
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夙驍冷冷的眼神掃過去，云蕘只覺得背后那冷芒化為利箭，咻咻咻射入她的后背。
云蕘脊背僵直，她只能停下，轉身睨了夙驍一眼。
夙驍仍然默不作聲。
云蕘也來了脾氣，他這是吃錯藥了？她一回來就對她冷著臉，自己都把房間讓給他了，還要她怎樣？
“夙驍！”
夙驍抬頭，“終于舍得叫我了？”
云蕘翻了一個白眼，“你發什么瘋！”
夙驍眼神瞬間變得幽怨，像是新婚小妻子抱怨丈夫夜夜不歸讓她獨守空房那般，“你看看現在都什么時辰了，你才回來，我在這里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你去哪也沒有派人告訴我，我原以為你今天會等著我下衙回來，我特意提早時辰，就是為了能讓你少等一會兒，結果呢？我回來看到了什么？”
“屋中空蕩蕩一片，茶水都涼了多久也沒有人來添置，我下午飯也沒吃，問他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能放心嗎？東魏那么多人對你虎視眈眈，萬一暗中對你下手而我又不在身邊，你打不過他們怎么辦？”
“亥時，整整亥時你才回來，你知道我差點……我等了你三個時辰，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對我愛答不理，我在這里你就要走，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夙驍的指責從嘴里噼里啪啦說出來，將云蕘震在原地，她不禁在心里自我反思，自己這是干了一件多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瞧把咱們尊貴的世子給氣的，瞧這語氣，這神態，就差沒掉幾滴眼淚，嚴厲控訴她的惡行了。
夙驍見云蕘的反應，他瞪她一眼，像是個固執的孩子，重復問，“你就這么不待見本世子？”
云蕘：“……”
世子咱能別鬧了么？
云蕘：“沒有。”
“你今晚去哪里？”
“去找姑姑。”云蕘歪著頭如實回答道。
夙驍走過來，空氣中適時地響起了類似于咕咕咕的聲音，聲音連綿悠長，云蕘看了他一眼，夙驍臉上居然不見一絲愧色，反而癟嘴傲嬌道：“本世子餓了。”
云蕘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不由笑了，“你餓了不會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非要等我回來？”
雖是這么說，云蕘到底喚了隔壁候著的筱竹。
筱竹端來廚房里一直熱著的飯菜，有竹筍雞，南瓜湯和一些小菜，筱竹另端來一些粥和米飯。
云蕘給夙驍先盛了一碗粥，“夜晚吃東西本就對腸胃不好，先吃點軟和的，易于消化。”
夙驍接了過去，雖然饑腸轆轆，但是吃飯依舊維持他一貫的優雅，慢條斯理。
夙驍吃了一口，見云蕘不打算給她自己盛粥，夙驍皺眉，問道：“你不吃一點？難不成已經吃過了？”
云蕘哪里敢說她已經在外面吃過了，而且吃的太多，現在反倒一點胃口都沒有。
但是才把夙驍哄好了，她可不想現在再次惹怒他，這位爺必須得順毛捋著，這人人少矜貴儒雅，但是在她面前，確是一貫的難纏，向來吃軟不吃硬。
現在喝一點米粥，應該還能吃得下，且米粥左右不過是一點稍微濃郁一點的水而已。
“哪會，我也沒吃飯，快餓死了都。”說著，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云蕘給自己碗里面舀上一大勺子。
夙驍見狀，果真不再糾結于這個，他靜靜吃著，偶爾問一句云蕘今日的情況，云蕘低聲應著，氣氛倒也融洽。
聞著米飯的清香，云蕘食指大動，又就著清爽的小菜，吃了一小淺碗白粥。
時不時給夙驍夾一些菜，夙驍眉眼含笑，全然忘記了方才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