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哥，明日是五月十五會市之日，咱兄弟所帶盤纏都剩余不多了，明日一起去會市怎樣？”

我這是……在哪？

當王莽的頭顱被漢軍一無名小卒斬下，他的生命也隨即終止。

他在臨死前最后數秒所感覺到的，便是數十漢兵一擁而上，肢解著他的尸體，企圖用他身上的肉去換些賞錢。

心跳頃刻停止，他的大腦逐漸昏沉，不，應該說是已經壞死，唯有他的靈魂依然清醒無比。

他的靈魂飄散于半空，親眼目睹著漸臺這座水中樓閣變成了火中樓閣。

隨后便是空白，一片無邊無際，籠罩天地的空白，他的靈魂被籠罩在這空白之內。

王莽并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只記得這天地的空白終于是緩緩消退，他的靈魂從半空墜落，在他無意識中便已經落地。

周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王莽注視著四周，望著周圍的小道，古樓，王莽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何地。

長安太學，地位相當于如今清華北大的存在，記得他生前還在建設太學上動了重金。

而且看這安詳模樣，似乎還是經受漢軍戰火洗禮前的太學。

王莽心中滿是茫然，他為何會看到過去的太學，難道是那所謂的人死之后，一生所走過的地方會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回放一遍嗎？

可他依稀是聽到了他人的喊聲，其中似乎提到了太學會市……

“喂，演哥，怎么突然發愣了？”耳邊再次有聲音響起，王莽循聲望去，但見一位青年正一臉納悶的沖他喊話。

青年身長八尺，看著頗為雄壯，身上那一身書生的衣著，卻也遮蓋不住他那桀驁不馴的氣質。

王莽如同癡呆般注視著青年，他翻遍一生的記憶，也沒有發現面前此人，既然是走馬燈，又為何會出現陌生人？

王莽就這般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青年，他那平靜的目光卻是令面前的青年一陣心里發毛。

只見青年猛然抓住王莽雙臂，狠命搖晃王莽的身軀，一邊晃一邊道：“演哥，你這是怎么了？你倒是吱個聲啊！”

王莽被他晃得腦袋都有些發暈，可他卻無暇顧及這些，他突然間發現事情不太對——面前青年已經八尺有余，而他王莽只是八尺不到，可眼下的兩人，卻分明是保持平視！

察覺到這一驚人事實后，王莽便將目光從青年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青年頓時松了口氣，而王莽卻是心中一震。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立即發現，這具正身處年輕力壯的身軀，與他那遲暮老人的殘軀全然不同！

直到此刻，王莽才終于察覺到了事情不太對勁。

下一秒，王莽終于張開口來，青年大喜，以為自己的表兄終于正常過來，可王莽的下一句話，令得青年險些倒地昏厥過去。

“你是何人？”

此言一出，只見青年面部線條猛然一抽，隨后便以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王莽，整個身軀都是隨之抖了抖。

十數秒過后，當他看見王莽始終認真的凝視著他，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他才開口道：“演哥，我是劉稷，南陽劉氏宗族之人，你的族弟啊！”

“南陽劉氏宗族……”王莽喃喃自語，隨即又是一個問題拋出，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般傳入劉稷耳中：“那我是何人？”

劉稷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王莽，他伸手摸摸王莽的額頭，口中不禁自語：“奇怪，雖說是有些燙，但還不至于發燒燒壞腦子吧？”

“快說！”王莽此刻心切，頗為不耐煩的拍開了劉稷的手掌。

可劉稷卻因此而暗自點點頭——對嘛，這才像自己的大哥了。

“演哥，你名為劉演，字伯升，南陽劉氏劉欽之子，咱們南陽劉氏年輕一輩的大哥大，想起了么？”

劉稷邊說著，邊觀測著自家大哥的神態，他立即發現，當他說出劉演，字伯升的那一刻時，劉演的瞳孔幾乎是瞬間放大了近一倍，眼中滿是驚駭。

“你說我叫劉演？”王莽心中大駭，隨后他又是想起了什么，支支吾吾地問道：“我可還有個弟弟叫劉秀？”

聞言，劉稷興奮的雙手一拍，笑道：“太好了演哥，你總算想起來了！”

然而，聽見此話，這次王莽卻是險些昏厥過去。

劉演和劉秀兄弟，一個是一心推翻他匡扶漢室，智勇過人的起義軍前期領導，一個是昆陽大戰中，以一萬破四十萬，將他精銳部隊徹底毀滅的絕代將領。

可以說，兩人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

可是，就照目前的狀況來看，自己好像是變成了自己的仇敵之一——劉演！

“對了，”王莽又是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他反手抓住劉稷雙肩，趕忙問道：“現在是何年？”

“現在？”劉稷看著王莽的眼神中又是充滿了納悶，這怎么剛剛想起來點事，就連今年何年都忘了？

可雖然心中疑惑，但見到自家大哥如此焦急，劉稷也只能答復道：“今年是居攝二年。”

劉稷沒想到，此言一出，劉演竟是身猛然一晃，差點便倒地不起。

劉稷趕忙上前扶住劉演，只見劉演如同是聽了什么驚天秘密一般臉色蒼白，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下落。

“演哥，還好吧？”劉稷關切的問道。整個南陽劉氏之中，除了一人他誰都不服，年輕一輩不少人都被他揍過，他唯一服氣的一人，便是面前的劉演。

“無礙……先扶我回太學宿舍……”劉演低聲說道，劉稷點點頭，便攙著劉演緩步趕往宿舍。

這一刻，王莽望著四周，周圍的一切在他眼里是那樣的真實，也是那樣的虛幻，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一般。

居攝二年，也就是公元七年，是他王莽稱帝篡位的前一年。

時間，真的倒轉了。

不僅如此，他帶著前世的記憶又一次重生，而且還更換了身份，從自己變成了自己的仇敵——劉演。

原先這具軀殼里的劉演已經不見，換句話說，現今一個時空里，居然有了兩個王莽，只不過一個披著劉演的皮罷了。

那他接下來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