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恕看著面前的女子。
之前一直籠在她身上的那層淡淡光暈已經(jīng)消失了。
她現(xiàn)在活生生的，真切地坐在他面前。
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長著一雙幽冷漆黑的鳳眼。
膚色很白，白得像是毫無生機的人偶。
然而眼睛里，冷冰冰的嘲諷卻又異常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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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姬璇璣，是個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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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浮現(xiàn)在眼前。
林恕忽然覺得，邁不出去腳了。
女子托著腮，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
“長高了不少啊。”
之前把他丟在長生島時，他也不過比她略高了一點。
三年過去了，居然長了這么多。現(xiàn)在要看他都得抬頭了。
林恕被她看著，莫名有些局促。
低低嗯了一聲。
女子緊跟著冷笑起來。
“本事沒多大，脾氣倒大了。剛一回來，就把山上的樹糟蹋了無數(shù)，長出息了啊，這是要給誰臉色看呢？”
林恕趕緊澄清。
“我是一時沒看到你，心里著急……”
“著急什么？難道我能跑了不成？”女子托著腮，聲音清脆，滿是嘲諷。
林恕垂眸。
心里想著：就是怕你跑了。
“既然你回來了……”女子把手里的魚竿一丟。
站起身，毫不客氣地踹了林恕一腳。
“那就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吃晚飯吧。”
林恕一時不防，整個人被踹得踉蹌，差點跌進桃林里。
“我不想吃魚了。”
明明根本不需要吃飯，卻總是惦記著一日三餐，每一頓都不愿意錯過。
“那你想吃什么？”林恕頂著一頭桃花，扶著桃樹站穩(wěn)。
“我想去山下吃點凡人做的點心面食什么的。”女子說道。
“好，我陪你一起。”林恕欣然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
“你有錢么？”
林恕摸摸身上，一個子的靈石都沒有。
“凡人界，似乎都是用金銀的。”
他想了想，“我們之前得了那許多寶箱，里面興許有東西。等我拿點做銀錢用。”
流云宗總共只有兩個人。
要做什么事，分秒鐘就能決定了。
為了慶祝宗主歸來，這兩人決定下山去搓頓好的。
于是大門一關，快快樂樂去了山下的凡人國界。
…
“璇璣，你跟緊我。”
燕國王城，最華貴最煊赫的酒樓底下，林恕如此說著，伸手過去牽她。
身邊的女子翻了個白眼，避開他的手，趾高氣揚地跨進酒樓里。
她生得好看，像是神女下凡。
只是身上那股子倨傲和高高在上的冰冷派頭，讓人不敢靠近。
“最好的雅間，把你們酒樓最好的酒菜，全都來一份。”
小仙女趾高氣昂發(fā)了話。
“額……”跑堂的伙計有些愣神。
小仙女身后跟著的穿著玄色衣袍的年輕男人遞了片金荷葉過來。
“有勞了。”
這男人年歲不大，但生得溫和清秀，嘴角彎起，宛如自帶笑意，讓人一見就生出好感來。
很快，他們進了最好的包間。
最好的酒菜陸陸續(xù)續(xù)也都上來了。
紅衣女子就著酒，一邊吃一邊喝。
林恕在旁邊給她布菜。
一般修道之人，到了辟谷的階段之后，就不會再吃東西了。
五谷雜糧，會產(chǎn)生許多與修行無益的雜質，不利于鍛體。
但璇璣不同。
從他第一次遇到她，她還在鏡子里的時候，就非常在意一日三餐。
不僅在乎數(shù)量，還很在乎質量。
林恕曾經(jīng)也問過，為什么對食物如此執(zhí)念。
璇璣的回答他現(xiàn)在還記得。
“不吃飯，怎么知道自己還活著呢？真實地活著，而不是在某個虛幻之中……”
照樣是聽不懂的話。
不過沒關系，她喜歡，他給她做就是了。
喝完了一碗筍片雞湯之后，紅衣女子停了下來。
“怎么不吃了？”正在盛湯的林恕也停了下來。
他們這些時日吃吃喝喝，都是在凡人的都城中，挑揀最有名的酒樓飯館。
這一次在燕國王城里逗留的時間最長。
璇璣的口味越來越挑。
林恕還偷偷跟著廚子私底下學藝。
唯恐回去之后，他煮飯?zhí)y吃，被罵得狗血噴頭。
紅衣女子把湯匙丟回碗里，意興闌珊。
“不是不好吃，就是突然覺得，飯桌上太安靜了。”
她一手托著腮，直著眼睛。
“我想擼劇，小鮮肉狗血愛情劇，或者歐美大尺度權謀劇……”
……什么？
璇璣把目光挪到林恕身上。
“意思是說，我想聽人唱歌跳舞，唱戲也可以。”
林恕點頭，“好，我想辦法。”
璇璣道：“我們去燕王宮看歌舞吧。”
林恕：“啊？”
…
雖然已到春日，但燕地寒冷，半空中還飄著雪霰。
他們坐在燕王宮的宮殿上看了半夜歌舞。
璇璣從宮殿屋脊上跳下來，隱了身影，穿越一重重宮闕，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宮苑里。
四周靜寂，唯有雪落飄飄。
廊下掛著的紅色宮燈，被夜風吹得兜兜轉轉。
這處宮苑里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安歇了，前面那場盛大的宮廷歡宴與這里恍若兩個世界。
紅衣女子轉過頭，很嚴肅地看著林恕。
“這個地方你記住了，接下來要見的人你也記住。這是女主角，很重要，會對你的命運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明白了么？”
“……明白了。”
在宮苑深處，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林恕看到了一個孩子。
大約六七歲，生得玉雪可愛，黑色細軟長發(fā)遮住圓鼓鼓的包子臉。
唇瓣像是紅嫩的櫻桃，軟綿綿的小手放在枕邊，嫩藕似的白糯。
紅衣女子站在床前，冷漠臉打量著那孩子。
許久，幽幽嘆了口氣。
“很可愛對不對？這么小，就能看出女主光環(huán)了。連我這個說不清是女四還是女五的炮灰女配，都忍不住喜歡她呢。”
林恕：“……”
聽不懂她在說啥，點頭附和就好。
璇璣恢復冷傲冰冷的做派。
毫不客氣地伸出冷冰冰的手，放到孩子柔軟的小臉上，揉搓了一把。
睡夢中的孩子瞬間被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
那雙眼睛生得極好看，冷黑的瞳孔深處透出奇異的幽藍。
璇璣臉上露出一點笑容來。
“醒了？”
那孩子呆呆看著她，“你是誰？”
璇璣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臉。
“我是你娘。”
孩子：“……”
林恕:“……”
震驚絲毫不比眼前這孩子少。
她不是在古鏡中被困了幾百年么？這孩子是怎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