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只是幻境，但在太虛水月陣中，一切都宛如真的一樣。
他對以往，果真沒有半分留戀？
林恕正欲說話，殿門內傳來一道聲音。
“師弟！”
潮音閣的首席弟子華欣從殿內走出來，白色道袍鮮血淋漓。
他面色蒼白，神情既怒且痛。
“你就如此執迷不悔？”
林恕沒有回頭，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揚手朝后面一丟，手里的那把劍直直沒入白袍年輕人胸口。
他微微閉上眼睛。
就著山風，將手上的血腥氣味洗了洗。
嘴角掛著淺淡的笑。
“師兄，這一劍就當是還給你了。”
然后一階階往下走。
天極劍樓的眾人被他氣勢所駭，像是小鵪鶉似的，紛紛避到一邊。
林恕就這么兩袖飄飄的下了山。
直到他走遠了，眾人才醒過神來，訕訕地互相看了看。
“現在怎么辦？他走了。”
張斌眉眼陰鷙，“走？我看他能走到哪里去。”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
書頁是破舊的牛皮，上面用小篆寫著幾個字：
云浮誅魔錄。
張斌快速翻動書頁，口中喃喃念誦有聲。
很快，一層白光從書頁間漫過。
似乎整片空間都顫了顫，似乎缸中的水，輕微晃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平靜。
…
林恕在潮音閣待了十幾年，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而今故地重游，心里生出無數的感慨來。
一面懷念幼年時的溫暖時光，一面想到被親若骨肉的同門們追殺，如喪家之犬，心中又翻涌起憎惡和殺戮。
但是很快，這些煎熬的情緒全都平復下去。
璇璣說過，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
殺孽太多，氣運就會變差，到時候你就給我滾遠點。
他不會造太多殺孽的，除了被人欺負被迫還手。
因為璇璣還說過，她養著他不是讓他做肉包子的。
跟人打架，一定要贏。
“璇璣？”
一抬頭，林恕在道旁的古樹底下，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灼灼的紅色衣裙，冷若冰霜的女子。
愣了片刻之后，他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拖拖拖地奔了過去。
“你怎么來了？”
之前山頂發生的事情令人心塞，現在看到她，林恕心情迅速變好。
至于她是怎么進來的，并不在林恕考慮之列。
就像當初在長生島的天罡伏魔陣，只要她想，自然可以進來。
女子目光落在他臉上。
那上面濺了不少血滴，林恕抬起袖子擦干凈，對著她又是露齒一笑。
“是不是餓了？”他問。
今天早晨點心做得還挺多的，難道她不喜歡？
女子嗯了一聲。
林恕抬眼四處看了看。
“這附近應該沒什么好吃的。不過，我的袖里乾坤有裝一些食材……”
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一邊揮袖子倒出一堆東西來，挑挑揀揀。
忽然，一陣微風襲來。
林恕下意識往旁邊避讓。
一根凝聚真氣的尖銳樹枝刺穿了他的身體，因為躲避及時，避開要害，但也瞬間血流不止。
林恕抬起頭，“怎么？”
那女子冷聲道：“我要去找玄翊了。他是我的舊愛，我不想再養著你這只廢柴了。”
林恕默然看了她片刻，眼睫緩緩垂下去。
黑色的魔氣絲絲縷縷從他身上漫上來。
林恕低聲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
他雙眸變成猩紅色，聲音輕柔。
“我現在很生氣。”
抓住插在自己身上的樹枝，噗的一聲拔了出來，鮮血像是一股小噴泉，濺了他一頭一臉。
紅衣女子冷冷挑眉。
“怎么？你想對我動手？”
林恕沒說話。
張開雙袖，劍光呼嘯。
黑色魔氣裹挾著濃烈的煞氣，像是無數藤蔓似的，鋪天蓋地朝那女子裹挾而去。
劍氣貫穿了她的身體。
女子冷冷看著他，面無表情，也沒有絲毫的痛苦之色。
“林恕，你殺了我，從此之后，只能孤零零的，半魔半人，不魔不人的活著了。”
“再沒有人會像我這樣陪著你。”
林恕身上的魔氣越來越盛，襯得他面容陌生，宛如墮神。
他身上被刺傷的傷口已經止了血，正在快速愈合。
就這么居高臨下站著，赤紅的眼瞳里一片冷然。
“知道你什么地方露出紕漏了么？”
跟璇璣長得一模一樣，神情也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子緩緩眨了下眼睛。
林恕拔掉沒入她胸口的長劍。
手指在劍鋒上抹了抹。
“她不會在我煮飯的時候從背后偷襲。”
說完，長劍揮出，毫不留情的，將面前的紅衣人斬成肉泥。
…
數百丈之外的密林里。
眾人圍攏之中傳影陣暗淡下去。
最后的畫面是，被長劍斬成一坨模糊肉泥的尸體。
眾人：“……”
噫，血腥，暴力，令人發指。
怎么回事？
不是說，魔心中的執念和黑暗要比尋常人大很多么？
明明已經鎖定了林恕心里最執念的東西，為什么還會被他硬生生破了局？
難道林恕的定力就這么強？
啊，難道就這么看著他，大搖大擺的出去？
天際劍樓的嫡系弟子張斌，陰沉著臉問：“你們誰還有其它法寶？全部拿出來。”
他們出現在此處已是違規。
仗著這場考試，外面的人看不到。而本場試煉的考核長老，與他們天極劍樓關系匪淺。
所以才能這么多人，冒著風險，偷偷潛入進來。
這場試煉的確是心性考驗。
但把林恕的那本《云浮誅魔錄》與太虛水月陣連在一起，在大的試煉陣里面加了一個小陣，卻是私底下的動作了。
若是這次不能把林恕刷下去，他們此番努力豈不是全都白費？
“你們想要什么法寶？”
一道涼淡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大樹底下傳過來。
把正在清點法寶的眾人嚇了一跳。
抬頭看過去。
周身散發出黑煞之氣的玄衣青年，抱著一把劍，斜倚在一棵樹上，眸色涼涼地看向眾人。
他身上衣服已多處破爛，沾著還沒干透的鮮血。
一雙血色眼睛，毫無情感地望著他們，像是看著一群死人。
眾人心頭一緊。
玩球了！這林恕，現在明顯是化魔狀態了！
青年渾身被黑煞魔氣環繞，不帶笑意的面孔冷峻嚴肅，還有那雙血色瞳孔，暴露出毫無掩飾的殺戮之意。
很明顯，他這是要大開殺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