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的月子坐的不大好，夜里總是會做噩夢，夢里的宋氏面色蒼白追問她，為何要殺她？為何不信她，久而久之落下了個頭疼的毛病。

溫淺抱著孩子，坐在床邊發著呆。

楊宜棠每日下了朝就回屋來看溫淺與孩子，今日他還帶了一個人來。

身后的婦人衣著樸素，甚至可以說有些破爛，衣上是大大小小的補丁。

“阿淺，你看這是誰？”楊宜棠說道。

溫淺抬頭，眼前的婦人與她之前見過的那位丁姨娘的姊妹長的相似，眉眼與她也是一模一樣。溫淺的心一抖，這…該不會是…

“淺淺。”

一句淺淺與溫淺記憶深處的那一聲呼喚重疊。

丁姨娘去世時，溫淺不過幾歲，早就不記得模樣，可是那聲淺淺，她記得。丁姨娘哄她時就是這么喚的。

溫淺緩緩起身，踉蹌了幾步，“你是…阿娘…嗎？”

丁姨娘眼中含淚，點了點頭，輕輕呼喚了一句，“淺淺。”

“阿娘。”溫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丁姨娘？

楊宜棠扶住溫淺，寬慰道，“這是好事，你別哭。”

溫淺抹了把淚，“阿娘，你還活著…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回來”

丁姨娘垂下頭，“我…我也有苦衷，淺淺，你可怨我？”

溫淺搖了搖頭，“前段時間，姨母來與我說過那些舊事，我明白我明白。只是那時你為何沒來？”

丁姨娘嘆了一口氣，滿臉憂愁，“當年被宋氏迫害，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若被她知道我還活著，我實在是害怕。事到如今，我方敢露面。”

提起宋氏，溫淺心里有些愧疚，可是，殺母之仇不得不報。

楊宜棠說道，“既然你姨娘已經回來了，何不讓她回溫家去？”

溫淺愣住了，急忙阻止，“若是爹爹不認…”

丁姨娘的眼神有點閃爍，看了一眼楊宜棠，“姑爺說的是。我終究是入了溫家的人，還是回去的好。”

溫淺心里還是說不出的奇怪，總是覺得讓丁姨娘這么回去不大好。

看著溫淺半天不說話，丁姨娘柔聲說道，“你父親虧欠我的，他得還我。”

溫淺看著丁姨娘一身的衣裳，又想到宋氏生前的錦衣玉食，溫廖平是虧欠她的阿娘的。若是溫廖平當年護住丁姨娘，丁姨娘又怎么會過了這么些年的苦日子。

“好，我陪阿娘回去。”

“噠噠噠…”

馬車跑的平緩，馬車里的人心情卻不安穩，溫淺袖下的手握的極緊。

到了溫家大門，溫淺先下了車，丁姨娘看著“溫府”兩個大字發了愣。

“阿娘。”

丁姨娘笑了笑，隨即下了馬車。

這是溫淺生了孩子后，頭一回回溫家。

溫家幾個老人看見溫淺身后的婦人都是一愣，這個人是丁姨娘嗎？

溫淺大步走向了前廳，叫人去叫溫廖平與溫泐，當然也不能忘記溫渃與溫沅兩兄妹，這是溫家的一件喜事不是嗎？

溫沅與張媽媽一塊兒來的，剛入屋子，張媽媽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大廳的丁姨娘，一把拉住溫沅。

溫沅不解地問道，“怎么了？”

張媽媽小聲說道，“那個婦人好像丁姨娘。”

丁姨娘？不是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嗎？

溫沅心里不禁發毛，溫淺帶這個婦人回來干嘛？

溫泐看著這個婦人發愣，太像了，與他記憶里的丁姨娘就是一個模子里的。

溫廖平皺著眉，死死地盯著丁姨娘，死了十幾年的人怎么會站在這兒。

溫淺看著站在門口的溫沅，笑著說，“五妹妹怎么不進來？”

溫沅笑了笑，對著溫廖平行了禮坐了下來，緩緩開口，“這位婦人是？”

“這是我的阿娘，丁姨娘。”溫淺依舊笑著，卻有點不敢與溫沅對視，轉頭對著溫廖平說，“父親，我阿娘回來你不高興嗎？”

溫沅端起茶盞，溫淺怎么怪怪的。

丁姨娘含著淚，“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爺，你不記得妾了嗎？”

溫廖平滿臉都是不信，當年丁姨娘去世，宋氏替她操辦了喪禮，他也親眼看見了下葬，怎么現在又跑出來了丁姨娘。

溫泐心里也覺得奇怪，那年，丁姨娘彌留之際握著他的手與他說了幾句話后就斷氣了，醫師也說了沒救了，人死不能復生，他不信。就是現在，自他入了屋，這個丁姨娘也沒看他一眼，哪有親娘如此的。

溫淺見溫廖平不說話，心里有點急了，“父親？”

溫廖平清了清嗓，“你說你是丁姨娘，可有何證據？”

丁姨娘早有準備，從懷里拿出了玉佩，“這是老太太當年把我納入溫家賞的玉佩，老爺可記得。”

溫廖平眉頭一跳，這個玉，的確是當年老太太賞的，難道這個婦人真的是丁姨娘？這不可能。

丁姨娘跪著抹著淚，哭訴著，“那年，我也以為我不行了，可是我在棺中醒了過來，我害怕極了，奮力敲著四壁。幸好，有一個膽子大的屠夫聽見聲響撅了那墳頭，把我救了出來。”

丁姨娘的墳頭是被人翻過，可是那時溫家去看時，棺材未見什么破損。

溫沅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何不回來？不回來你又去了哪兒？以何為生計？”

“我…”丁姨娘看了一眼溫沅，神情有點慌張，“我不回來是有苦衷的。我走投無路去投奔了我姐姐。這些年一直靠著給人做工過活的。”

“你姐姐？”溫廖平冷哼了一聲，“我家丁姨娘是獨女，哪來的姐姐？”

丁姨娘急忙解釋，“我家貧困老爺是知道的，我姐姐小時候就被賣了換錢，我從不知道。也是入了溫家以后，偶然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

“那是何苦衷？”溫沅冷冷地盯著丁姨娘，這么多年不回來如今突然回來絕對有鬼。

丁姨娘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

溫淺知道要提起那些往事，“都是成年往事，我阿娘回來不就好了嗎？你說呢？大哥。”

溫泐皺著眉，眼神里絲毫沒有重遇親娘的歡喜，他還是不信眼前的人就是丁姨娘。能有什么苦衷讓她十幾年不回溫家，不顧自己的兒女。

“是啊，老爺。妾回來了，不就…”

不等丁姨娘說完，溫泐就打斷道，“什么苦衷讓你可以丟棄自己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