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道，是夜。
秋風呼呼的吹著，有幾分冬天凜冽的味道，“胡天八月即飛雪”嘛，如今也已經快到八月了。
“校尉來一個！校尉來一個……”
校場上，點著一大堆篝火，先鋒營近四百多人，裹著棉衣，圍著篝火坐成一個圈，一眾將士在拍掌起哄，邀請程處默上前表演。
值得一提的是，先鋒營如今的訓練，采取的是末尾淘汰制，近一個月時間下來，如今已不足四百人。
對于格式化的隊列，這個閑暇的游戲之時，成了將士們的調味劑。
也是先鋒營難得的熱鬧時光，不光是先鋒營的人，還有別的營的將士，也會來湊個熱鬧，有時候，也會被推上去表演。
拉歌也就成了不固定節目。
古代將士也沒啥文化，不懂什么樂呀曲呀的，多是哼個家鄉的小調。
也有些老兵，會唱《秦王破陣樂》，乃是大唐最有的軍歌，秦王麾下基本會唱，之后漸漸成了宮廷樂舞，最后更成了祭祀舞蹈。
當然，也有講過段子了事的，軍中段子多舒帶顏色。
“好！”
程處默應了一聲，大大方方站了出來，以他原本的性格，不喜歡出發風頭的。
但作為一營的主將，他必須有這樣的魅力，不能退縮、不能慫，要他的拿出魄力來，為此他做出了很多改變。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自然不能，把先鋒營往“熊”里帶。
但論到唱歌，他卻一點也不膽怯，前世和好友去K歌，他也是主力軍之一，也會唱一些紅歌老歌。
“那俺來一首《精忠報國》”
選了一首，適合這個時代的軍歌，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就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嘯，劍氣如霜……”
爽朗的歌聲，加上他的粗嗓子，反而顯得很渾厚，透著縱橫沙場的豪邁，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前世聽人說，音樂是互通的，程處默還不大相信，這一刻深信不疑。
這樣的調子旋律，在古代顯得很另類，古人不太聽的不慣，卻也浸入歌聲之中，為之著迷，甚至有人在跟著學。
拉歌放松之余，也有它的意義所在。
能拉近將、卒間的感情，平時強調上下級關系，但也要有放松的時候，一味的強調尊卑，關系慢慢就疏遠了。
像這種活動，很容易扎下根來。
不消兩日，拉歌傳遍整個左武衛，常常營與營之間，相互挑釁擠兌，同營齊心協力的吼，令所有人身入其中，既有娛樂也增強了凝聚力。
“來一個，對面的！對面的，來一個……”
所以，日常操練閑下來，校場上常聽到這種聲音。
這些話，都是程處默喊出了的，但不妨礙別人借鑒，反過來在用到先鋒營，乃是常有的事……
程咬金也看的新奇，他帶兵打仗多少年了，從未見過這樣的部隊，有些哭笑不得，笑罵一句：“這混小子，鬼主意倒不少……”
一個月的習武下來，程處默比之前更黑了，也壯實了不少，功夫提升多少，也不好評判。
不過，近日他挑釁的甚歡，雖不及先鋒營的高手，但對方也頗感壓力，超越也只怕是時間問題了。
校場內。
他正在被徐老七虐。
其實是，徐老七親自為他喂招，別人有這么好的機會，早就燒香拜佛了，他卻是一臉不情愿。
徐老七將像個守關boss，程處默一次次進攻，一次次被擊飛出去，每天都整的灰頭土臉。
徐老七手下很有分寸，既給程處默一個教訓，又不至于傷到他，就是一點也不體面。
更氣人的是……
一旁的先鋒營方隊，也不知誰想的點子，訓練時正面對著他，趙子桐竟還答應了。
實在是，趙子桐和他相處久了，摸透他的脾氣了，一點不懼這位少爺，才敢如此肆意妄為。
一支方方正正的隊伍，位置斜不斜正不正的，校場類似一個長方形，先鋒營仿佛在一個角上，硬生生的插了一杠，讓人看到十分別扭。
程處默瞪了好幾次了，也給趙子桐使過眼色，卻沒人理會他。
將士個個挺胸抬頭，目不斜視的，直勾勾看著他出洋相，今天訓練起來，甚至比什么時候都認真。
“圣旨到，蘭州折沖校尉程處默、左武衛醫官盧一心接旨！”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時，握緊馬槊，準備硬著頭皮進攻，突然一聲尖銳的嗓音，打破了校場的安靜。
程處默喜上眉梢，整理了一下衣衫，臉面弄的干凈一些，快步走了上去。
他不是為圣旨高興，圣旨是啥內容還不知道呢，是在為不用苦逼的練武了而喜，雖然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反正能躲一會算一會。
圣旨下達，程咬金、牛進達也不敢怠慢，陪同著一起過來。
他們至于對那宦官，到沒有什么態度，反倒是對方恭維他們，二人地位不是誰都能輕易撼動的。
程處默心中好奇更多一些，兩輩子終于見到活的太監了，一路走來上下打量了好幾眼。
來者是個中年宦官，面白無須，頭戴青黑色的幞頭，一身圓領窄袖袍衫，行為略帶一點娘態。
見到程處默，對方先笑著恭維道：“這想必就是宿國公之子吧，陛下聽聞公子用酒治傷之法，救我大唐男兒性命，對程公子贊譽有加，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被遮擋在老爹光環下，或許可能有人不適應，但程處默卻樂在其中，他樂的做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绔。
程處默笑著走了上去，客氣而不失禮貌，不必多么恭敬，也沒必要得罪他們，“蘭州折沖校尉程處默，見過內侍，俺正在校場操練，身上有點臟，內侍見笑了。”
“校尉如此刻苦操練，盡忠職守，還不是為保我大唐平安，咱家敬佩來來不及呢，哪會笑話校尉您，戍邊艱苦校尉辛苦了。”
不愧是宮里混的，這拍馬屁的功夫，當真十分的了得。
程處默這厚臉皮，也沒覺得啥不好意思的，嘿嘿的笑著，不會和他吹捧來吹捧去，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