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自生自滅”地在自己的屋子里躺了半月有余。
這期間他,不對,是她,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使是和小白也沒有交談。小白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她。她不愿去思索小白想告訴她什么,也不愿去想外面的那些人會有怎樣的騷動。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會出現怎樣的反應。比如孫氏,裴府的二夫人。自然是樂開了花的。之前她的兒子裴懷總是惹是生非,不得裴父喜歡。這次裴羽直接被發落到了軍營,她能不開心嗎?這意味著她離自己的主母夢又近了一步啊。
至于她的母親,趙氏,想來也是憤怒和憂懼各參半的吧。她一直以來依仗的“兒子”逢此大難,她自己并沒有什么辦法扭轉局勢。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苦心經營著這座大宅,維持著自己當家主母的威嚴。而這威嚴此刻明顯有崩塌的危險。最急的無疑是她了。
其他人想來反應也不出這幾種:拍手稱快,首推裴懷;再者是真心擔憂她的,可能只有大姐裴琴;剩下的人可能更多的是毫不關心,事不關己高高掛。二姐裴姝向來關心的只有她自己,從來不問任何與裴羽有關的事情,與她的關系并不是很親近。大宅內的女子,所關心的是自己未來要嫁給何人,要如何做個稱職的兒媳。
這么想想,裴羽其實是個另類。這些年雖然身為女子,卻一直是被當成男孩子在養的。這也是趙氏一手造成的。在她之前,趙氏生了裴琴,裴姝,孫氏生了裴懷,裴琪。裴府的子嗣并不是很多,這可能也是裴父極其重視趙氏這一胎的原因。而趙氏,需要一個兒子來鞏固她的地位。所以,有了身為女孩的她,也有了被當做男孩子的他。只是想不明白的是趙氏為何要留著她,直接換成一個真的男孩不是更好嗎?也許她沒有拋棄作為一位母親的底線,也許她只是舍不得,也許...沒有也許。
裴羽無奈的嘆了口氣。不該想這些的,除了給自己增加愁緒外,并沒有什么意義。她倒是真的很想念大姐裴琴。可惜裴琴已經出嫁好幾年了,一般也沒有機會回到裴府。
她想起了小時候和裴琴一起在學堂念書的情景。那時候大姐念的多是女訓一類的書,當時只有兩歲多點的裴羽讀的是千字文、百家姓一類。那個教書的老先生十分嚴格,無論年齡大小,他都要求學生把昨日教的內容背誦出來。而那時的裴羽連書都拿不正,且因新入學堂,認識的字少得可憐,何來背誦一說,所以經常會被先生打手掌心。
裴琴心疼裴羽每次小手被打的紅紅的,于是私下里教裴羽念那些本不是她能學的東西。那個時候,她們偷偷的在花園的亭子里,進行著這樣的教與學。照理說裴琴是不該讀這些書的,若是被其他人發現,免不了一場血雨腥。但很不幸,還是被發現了。發現的人是裴琪。然后裴父知道后,大姐受了一頓重罰。
裴羽忘不了當時內心的憤懣。她伸出手去攔下裴父的家法,甚至手上挨了幾棍,都沒有讓裴父停下來。反倒是裴琴一把將她拉入懷中,護著她。她深刻的記得裴琴當時的顫抖和眼角的淚水,還有角落里竊笑的裴琪。
她記得后來大姐高燒不斷,在床上躺了很久。再后來,她便不能常常和大姐見面了。但那少之又少的見面總是開心的,她每次都很期待。直到前幾年,裴琴出嫁了。至今也就見過一次,還是她回門那次。聽說她的夫家待她并不是很好,但她很爭氣生了個男孩,聽說她又有身孕了......大抵女子便只是生育的工具吧,終究要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那她怎么辦呢?裴羽想到了自己。她這一生難說還會發生什么,但想來不會簡單。但其實誰的人生又是簡單的呢?像這座大宅里的每一個人,不都是在經營著或是被經營著各自的人生嗎。看了十三年了,也看夠了,看倦了。
所以,她做好離開裴府的準備了。至于這座宅院里的一切,并沒有值得她留戀的。趙氏,想來已經不需要她了,這樣也挺好。她為趙氏做的一切,應該當得起她的生育之恩了。畢竟,趙氏只是生了她而已,從小撫養她的是一個奶媽。可惜奶媽去年被趕出裴府了。就算當不起那份生育之恩,她也無所謂了。
此心滿是傷悲,并不能再為她做什么有價值的事情了。終歸她要去軍營了啊,終歸趙氏這半月來從未再來看過她,想來是完全舍棄了。挺好。所以,走吧。去軍營,不為功與名,不畏生與死,只為腳下這片土地,恣意的為自己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