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羽再次回到之前的那間學堂時,柳月已不見蹤影,這讓裴羽小小地舒了口氣。只是,這口氣沒舒多久,麻煩又回來了。柳月下午的時候又來了,這次來還帶了很多東西,書本,藥材,布帛…各種的東西一應俱全。
韓老先生的學堂遵循嚴格的作息時間。學堂里有一個從其他國家購來的木制沙漏,每半個時辰見一次底。沙漏由管事先生負責看管,半個時辰一到,管事先生就會來敲一次門,節奏為三長連短。學生們稍作休息,之后繼續聽課,沙漏倒過來,繼續計時。
柳月來的時候,裴羽正在學堂里給學生們講授南國歷史上某位將軍的光輝事跡。當裴羽講得投入,學生們也聽得認真的時候,就聽見一陣毫無規律的敲門聲響起,且有越來越急促的趨勢。
裴羽估摸了一下時間,似乎還沒有到休息的時候,但考慮到會有什么突發情況,還是走到門邊,打開了門。一開門,見到的便又是柳月,旁邊還有一位隨行的丫鬟,三位拿東西的小廝,每個人手里都滿滿當當地拿著東西。
裴羽在看到這陣仗的時候,愣了幾秒。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柳月已經走近了裴羽。她手里絞著手帕,略帶羞怯的開口對裴羽說道:“莫公子,我,我不是故意打擾你教學的,是我的丫鬟秋蘭一時性急,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旁邊的丫鬟開口說道:“你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讓我家公…”似乎是接收到了柳月警告的眼神,秋蘭急急改口,“讓我家小姐等這么久,你知道我家小姐多么金貴嗎?”
裴羽只是平靜地看著這兩人,只言未發。她不明白,眼前這一主一仆鬧得是哪一出,與她而言實在是莫名其妙。她丟下一句“學堂內不得吵鬧”就退了回去,把門關上了。不管外面來的是牛頭還是馬面,她沒講完的課還是要繼續的。
等門上傳來規律的敲門聲,裴羽宣布此節課結束,學生休息。學生們推開門走了出去,下課的時候他們總是喜歡去韓老先生的花園,里面的景色可是很不錯的。而且,冬春交替時節,能看到一些別致的芬芳。再不然,花園里有一石桌,石桌上刻有一副象棋的棋盤,可以供人下棋為樂,這也是很多學生熱衷的。
學生們都走出去之后,裴羽還留在室內。她要整理東西,還要為下一節課做準備,下一節講某位先生著作的兵書。這兵書在民間廣為流傳,只是具體的作者是誰已不可考,只知是一位先生。
南國尚武,自然兵術的教學是一個重點。雖然紙上得來終覺淺,光這樣講遠遠是不夠的,不過,有了理論知識的奠基,對這些學生以后的戎馬生涯總歸是有益的。只是,兵術,更多時候,不是被用在了戰場上,而是被用在了權利場的競爭中。教在于傳授者,用在于習之者,前者對于后者如何應用,用在何處,并沒有絕對的決定權。
韓老先生走得干脆,把這么大一個擔子丟給她,她總得提前做些準備,不然怎么教給別人。當她埋首在那本兵書中時,柳月只身一人走了進來。
本來裴羽把門毫不留情地關上之后,她是老老實實在門口等著的。可能是覺得自家丫鬟之前的舉止確實不當,便一直等到管事的人來提醒下課。她是知道學堂的規矩的,只是之前略有點心急,擔心裴羽走了……
裴羽以為是哪位學生提前進來了,也就沒在意,繼續看書。柳月見裴羽似是沒注意到她的存在,一直不搭理她,便主動說了話:“莫公子,現在是下課時間,你現在有空嗎?”
一聽到這聲音,裴羽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錯了,她抬起了頭。看了看這位面前這位女子。此女子面容姣好,身段婀娜。她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為何接連出現在她面前。如果是為了所謂的報恩,她不需要。可這人似乎不明白。看來要和她認真談談,這么拖著感覺沒完了。
她第一次主動跟柳月說了話:“不知這位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報恩,那么情在下領了,其它的則免了。”說完又看了看柳月,柳月沒給她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盯著她看。
從裴羽說第一個字開始,柳月便“六神無主”了,她腦海中只有“他跟我說話了”這幾個字還在閃現著。她盯著裴羽一張一合的嘴唇出神了。直到裴羽說完,停下來,看著她。柳月感受到裴羽看著她的眼神,臉上不自覺地爬上了一層紅暈。
一股帶著寒意的風自窗邊吹進來,喚醒了柳月的些許理智。見裴羽的眼中帶了疑惑,她急忙開口說道:“我叫柳月,之前告訴過公子的。”
裴羽無奈地再次開口:“我并沒有詢問你閨名的意思,只是想問你到此想做什么。”
柳月在接下來短短數分鐘內,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對裴羽的感謝之情,淋漓盡致地抒發了出來,什么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什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莫公子真是個好人……柳月說了一大堆,她盡力想告訴裴羽,她只是想報恩。沒錯,就是報恩。
可是裴羽真的不需要這份報恩,對她來說,柳月離她越遠,便是對她最大的報恩。可無論她怎么和柳月說,柳月都聽不進去,仍固執己見。裴羽覺得頭疼,特別頭疼。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頭疼是什么時候來著了。
見說不通,裴羽覺得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她站起身來,準備去外面走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等她走到桌子旁邊時,又被柳月抓住了。柳月見裴羽要走,以為自己的意思她沒聽懂,一時著急,就伸手抓住了她。
更不妙的是,柳月的情緒似乎過于激動了,她伸手拉裴羽時沒有站穩。然后,悲劇發生了,柳月整個人朝裴羽壓去。兩人齊齊地摔倒在地,裴羽成為了肉墊。
摔倒在地的那一瞬,裴羽深感自己體力大不如前了。如果放在以前,面對這樣一份沖擊力,她肯定是穩如泰山的。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還有反應能力也降低了。這段時間疏于訓練了。這不是個好征兆。
裴羽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些,沒想到“男女有別”,應該先把壓在身上的柳月推開。所以,從花園回來的學生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香艷的畫面。眾人一齊起哄:“哦~,莫先生……”
反倒是柳月先反應過來,急忙爬起來,然后以手帕掩面,匆匆跑出了學堂。身上的壓力消失了,裴羽自然也站了起來。無視眾學生一張張好奇外加那么點興奮的表情,她讓大家回位置,開始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