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一早就聽到救護車在大院里的聲音。

不知是誰家的，小安也沒有圍觀看熱鬧的習慣，就繼續躺著。

雖然還是清晨時分，離日出還有段時間，但聽到小區里聚集的人卻不少。

小安裹著棉袍走到陽臺，但急救車的燈光晃得她睜不開眼。

聽樓上鄰居竊竊私語，大概是404阿姨病重，至前是一直咳嗽，后來就喘不上來氣，雖然住院一段時間，但并沒根除病灶。

小安聽聞是404家的事情，再有，她小女兒剛剛生完孩子，女婿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竟然還讓這個柔弱的女人再經歷喪母之痛？

小安立刻穿好衣服，顧不了發型或者臉面，抓起鑰匙就匆匆出門。

晚秋的早上是清冷的，在眾人眼光中走到中心焦點確實尷尬，但面子在生命面前，又有什么價值呢？

不必敲門，404的大門敞開著，但小安并沒有立即踏入，她伸頭向里張望，想看到什么，但又確實沒看見什么。

有儀器警報的聲音，有醫護人員急救的呼呼聲，但沒有哭聲，亦聽不到喘息聲，小安輕輕邁步進門。

那個每每看到就讓人心里一驚的緊縮眉頭的老太太，現在已經放開了眉頭的她臉色蠟黃，雙頰和太陽穴內陷，整個人都似枯柴一般干癟。

這樣的狀態，小安估計，她已經別死神成功帶走，不會再回頭了，只是，她的女兒大概不會就此放棄。

又搶救了一會兒，急救員站起身，擦擦額頭的汗說:“不行了，人已經沒了。”

這時，小安才聽到小美女低低啜泣的聲音。

她默默走進小美女，緊緊抱住她和她懷里還在熟睡的嬰兒，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啦！

急救人員開出死亡證明，讓小美女簽字。

看著小美女懷里不曾被這氛圍打擾的熟睡的寶寶，小安覺得心里一下平靜了許多，她問小美女要不要自己陪著，小美女感激地緊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404阿姨的大女兒現在還在國外，一時不能到BJ，而二女兒的女婿又是人渣，小安愿意在此時做英雄，救小美女這一時之急。

殯儀館的車在接到電話不久就來了。

這時，旁邊單元的大叔也現在門口，輕輕問小安他們需不需要幫忙。

小美女把孩子交給小安，到門口請大爺進門，跟他大概商量了一下出殯的事宜，然后回身接過孩子。

大爺說，如果大姐還在國外，可以等等她然后再發喪。

老人用過的衣服，物件，相片，能燒的盡量不留，否則看見都會傷心。

可以留些照片，等小孩長大跟她講講姥姥。

小美女邊聽，邊點頭。

小安也在用心記，大姐不在，她也算小美女的姐姐，孩子這么小，小安必須幫助她。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動作十分麻利，為老人整理好儀容，就直接將遺體放到紙棺里，外面再套上黃色綢緞，倆人將棺材抬出，到車上，這程序就算走完了。

小安有些恍惚:那個總是緊縮眉頭，好像永遠都不開心的阿姨，就這樣走了？沒留什么話，沒給鄰居留下過什么好印象的人，就這樣走了？

時間不容得她恍惚，殯儀館的人催促，誰一起去，看看小美女懷里的孩子，小安決定去殯儀館，但門口大爺說，一個女孩子不行，他又叫上幾個男鄰居一起上了殯儀館的車。

一路無言。

小安對這個總是緊繃著一張臉的阿姨印象并不深，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樣子，她怎敢靠近？

本來小安就有點社交恐懼，再看到這樣冷若冰霜的一張臉，能勇敢地打聲招呼，小安都佩服自己。

現在，這個阿姨就躺在棺材里，躺在自己身后，和自己同車而行，這是自己第一次和她近距離接觸，只不過，阿姨已經往生了。

不知阿姨到另外的世界會不會開心，會不會還緊鎖著眉頭。

小安輕輕轉過頭，又趕緊轉回來，其實，她怕剛死過去的阿姨會在她身后突然坐起身。

安息吧，希望在天堂您能開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