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霧蒙蒙的云層鋪滿,白日藏在云層之下,尋不見蹤跡。
帶著刺目銳意的銀色虹光眨眼而至。
崖間多了一名檀褐色衣袍的青年男子,這男子仿佛攜風(fēng)而來,隨著他的出現(xiàn),沉悶的崖間開始有微風(fēng)游走。
劍光回到背上的劍鞘中,李琦看著留著須髯,中年人模樣的松濤道人,一時(shí)難以與記憶里端正俊雅的青鋒劍戴濤對應(yīng)。
再看松濤道人手中的劍,一把粗陋至極的凡鐵。
按捺住自心中騰起的怒意與失望,李琦濃眉揚(yáng)起,宛如將斬的劍鋒,出聲道:
“戴濤,距你我上次見面不過四五十年,你怎么成了這副模樣?難道你真如外界傳言所說,為一件小事就放棄了劍道?”
李琦無論是樣貌還是說話神態(tài),都與四十多年前那個(gè)劍瘋子李琦沒有分別,仿佛這四十多年的光陰只從松濤道人身上走過。
“我沒有放棄劍道,只是心中有障。”
時(shí)隔多年,再次見到當(dāng)初不可一世的劍瘋子李琦,松濤道人有種隔世之感,識海中沉寂多年的青鋒劍意感應(yīng)到李琦背上的劍,微微躍動,好似見到故友。
“我聽說了二十年前的事,不過是一個(gè)小鎮(zhèn),千名凡人,螻蟻罷了,也配當(dāng)你的心障?若是我,擋我劍者,天下人也可斬得。”
這話說的狂妄至極,但確實(shí)是李琦能說出來的話。
松濤道人一旁的佟六聽見這話,心頭一顫,本以為來的是個(gè)和那道長一道的,難不成這穿著檀色道袍的男子是和他有仇的大魔頭?
當(dāng)即瑟縮著往松濤道人后方挪了挪,躡手躡腳地往山崖出路處退去。
李琦瞥了一眼佟六,不屑地嘖了一聲。
“李琦!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你是修道者,又不是魔修,怎么如此視人命如草芥,不要忘了,所有的修道者,最初都是凡人。”松濤道人皺著眉頭呵斥道,長須被微風(fēng)吹起。
李琦卻笑了,見到松濤道人之后一直揚(yáng)著的濃眉舒展開來,道:“你這愛說教的性子倒是一點(diǎn)沒變。”
……
天一宗選了劍道的弟子修行小有所成后,多會去往齊云宗修行一段時(shí)間,在這期間會與齊云宗弟子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或者修煉劍道。
夜空中明月高懸,如同最璀璨的明珠,在黑夜中大放光芒。
戴濤和慕蓮衣等幾名天一宗弟子圍坐一團(tuán),另一邊的齊云宗弟子圍坐一團(tuán)。
慕蓮衣出了天一宗依舊一身玄黑衣裳,閉著眼睛背對眾人,顯得很是孤僻。
這時(shí)的戴濤還未取道號,剛得了青鋒劍沒多久,坐在慕蓮衣旁邊,對著火光,認(rèn)真地擦拭著,耳畔傳來齊云宗弟子的說話聲。
“李琦師兄,這次任務(wù)你可得收住了,上次你斬殺那魔頭時(shí)傷了好幾名凡人,負(fù)責(zé)派任務(wù)的師叔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哼,幾個(gè)愚鈍的凡人而已,即便是有那魔修迷惑,為了心中一點(diǎn)貪念就幫他暗害他人,為虎作倀,蠢笨透頂,便是殺了也不為過。”回話的聲音帶著十分的張揚(yáng)肆意。
戴濤聽著那人說話,心道,齊云宗如此大宗,怎么會有這等囂張放肆之人。
“雖說是這個(gè)道理,師兄你也不該總掛在嘴邊,有幾位宗門師長說你早晚會成為魔修,要商量著把你趕出齊云宗呢。”
“什么宗門師長,我知道是哪幾個(gè)人,一大把年紀(jì)還在色界四重玄明恭華天呆著,看著有天賦的弟子就心生妒忌,老不要臉的,改天我晉升到色界三重赤明和陽天,揍他們一頓,看他們還敢不敢這么多事兒。
“要說魔修?北陸的這些魔修,看了就惡心,我才不屑為伍,不過我聽說隱陸的魔修有些意思,要哪一天我在齊云宗呆的煩了,去隱陸當(dāng)魔修也不是不可能。”
戴濤聽得直在心里搖頭,如果他與這人熟識,定要與他理論一番,但這人又不是天一宗弟子,怎么也犯不著他來說話,只能暗道以后定要離說話這人遠(yuǎn)些,少打交道為好。
沒過一會兒,有腳步聲從齊云宗弟子那邊過來。
戴濤扭頭看去,是一名背著長劍看著二十歲出頭的濃眉年輕男子。
“喂!天一宗來的那小子,聽說你的劍學(xué)的不錯(cuò),過來和我打上一場。”
聽聲音正是剛才說話極為張揚(yáng)的齊云宗弟子!
戴濤左右看看,不知道這背劍男子在喊誰,難道是在喊慕蓮衣?戴濤剛要推慕蓮衣一把,就聽見那男子說道:
“別看了,就說你呢。”
……
“戴濤,與我打上一場。”李琦斂去笑容,沉聲道。
風(fēng)有些大了,吹得李琦棕褐色道袍的衣袖獵獵作響。
“等我破了心障再與你打,你想打幾場便打幾場,而且我正在與弟子執(zhí)行宗門任務(wù)……”
松濤道人的話被一聲銳劍破空音打斷,李琦的長劍飛出,以極速噌地沖向松濤道人脖頸!
“李琦你瘋了嗎!”
長劍飛來的瞬間,松濤道人本能地右移一步,李琦的劍從松濤道人身旁掠過,削了那正欲跑出崖間的佟六的發(fā)髻,釘在佟六身后的樹干上。
碎發(fā)散落,佟六呆愣了幾秒,腦袋發(fā)冷,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嚎啕大哭求神仙老爺饒命。
“就現(xiàn)在,不要找任何理由,與我打上一場,或者你就眼睜睜看著這凡人死在我的劍下。”李琦面無表情地說道。
長劍從樹干中穿出,懸在佟六頸間,使得佟六磕頭的動作一下子卡住,哀求的聲音也被嚇得戛然而止。
散亂的頭發(fā)混著淚水黏了滿臉,長劍的劍鋒貼得脖頸極近,死亡近在眼前,佟六的嘴唇不住地哆嗦,連低聲抽噎都不敢,淚水從眼眶中不斷翻涌而出,淌下臉頰,又被崖間的冷風(fēng)吹干,曾經(jīng)所有的埋怨與揣測都化為一片空白,盡數(shù)被求生的本能占據(jù),他將哀求的目光投向松濤道人。
“好,我與你打,你先放他走。”
自李琦落到崖間以來,松濤道人第一次覺得李琦有些陌生,以前的李琦雖然霸道,但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即便被稱為劍瘋子,也并非真瘋,四十多年未見,難道他真的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