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塔說話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涂拾提了內力,給了他一記勾魂掌,掌力不小,少說也承載了七八成內力。
不可置信的是,孟塔悶哼一聲,竟然將那一掌生生地受了下來,而且好像絲毫沒有反應,若是常人,不直接一命嗚呼,至少也要吐上幾口血。
東方夜將一行三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看了看我,隨后,一手掌心攤開,聲音低沉有力:“各位,請!”
自從認識了孟塔這號人物,我總感覺,她就好像是某人派在我身邊監視我的夜禮螢。
夜禮螢這種小飛蟲僅羅剎獨有,是鎮子里大人看管小孩子時請用的,小孩子剛出生不久,心智尚未發育完整,大人們有時不能隨時伴隨在孩子身側又怕他們自己玩耍時發生意外,便派一只夜禮螢時刻跟隨,如果小孩子有危險時,夜禮螢便會報告大人,家中大人便會及時趕來孩子身邊。
此時的我便像極了那生活不能自理,心智尚未發育的孩童。
只不過孟塔除了監視我的一言一行之外,還身兼管管閑事的職責,凡是我要同其他男人接觸的時候,他總要插上一腿,或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些沒頭沒尾的話,或直接就自詡我什么幫我將人家拒之門外。
現在又是這樣了,我只不過同東方夜說幾句話,他便如此不消停。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餐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大協調。
東方夜當著大家的面定是不大好意思同我將方才的話題繼續下去。
替我恨嫁已有百十年的涂拾此時定是想歪了去,叔叔看外甥女婿,想必是越看越順眼。
布偶不大看得懂情勢,此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饒是我拼命給她使眼色,她也只是茫茫然看著我。
“我說,太子殿下你可是對我們家小幺中意得很么?”涂拾出聲,打破了寂靜。
“咳咳!哎~某人啊,再在房頂上待著,可是連媳婦也要跟別人跑嘍!”孟塔斜靠在椅子上,眼睛瞟向窗外,聲音故意放得很大,仿佛故意想讓誰聽見一般。
“屋頂?屋頂有誰?”布偶一個箭步沖向窗邊,向上張望。
被布偶一說,我也不禁有些好奇,趴到窗口抬頭往屋頂看去,果真似是有人,只覺得腳步輕盈,不仔細些怕是不大能發現,我隱隱能感到那人的靈力純陽,想來是個男人。
此時我便開始替自己的學術不精而難過,功法這種東西便是要時常溫習才行的,小時候,三叔畢歌曾教過我透視咒的念法來著,那個咒怎么念來著?我確實記不清了,小時候用它來同小泥鰍賭骰子,次次贏,后來,小泥鰍走了之后,沒人和我玩了,這咒也是幾百年沒有用了,現下竟絲毫也記不起來了。
涂拾看了看我,也跟著抬眼看向房頂,不消一會,便收回眼神,想來是已經知道了房頂之人的身份了。
三叔是我幾個叔叔中,最不務正業的一個,什么讀心咒,透視咒之類凡是無甚用處的咒他都會,閑暇時也會自己創新幾個出來玩玩,譬如:顛倒咒、變色咒之類,他每次發明一個新咒法,便會第一時間將那咒法教給我們知曉,我這幾個叔叔自來便學術甚精,凡是一學便會,不像我,學了忘,忘了學,學了再忘。
我自怨自艾地嘆了口氣,變沖孟塔小生問道:“屋頂的,你認識?是哪位?”
“誰知道呢!膽小鬼!哼!”孟塔仿佛有些氣憤,只用鼻孔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東方夜看了看我,又看向涂拾,道:“在下確是十分傾慕暮暮姑娘,前些日子相處得還不錯,只是后來發生了些事惹得她有些不開心,與我置氣,現在在下已經賠了不,是,還望您幫忙美言幾句,讓暮暮同我回家,莫再置氣。”
“好說,只是你究竟有多喜歡我們家小幺呢?”
東方夜想想道:“那么閣下以為,我當如何能夠證明自己的心意呢?”
涂拾想想道:“如果為她放棄一些什么你可愿意?”涂拾盯著東方夜的眼睛,伸出二指捻了捻下巴處那因為連日奔波而未來得及清理的一小撮兒短短的胡茬子。
“放棄什么呢?”
“金錢啦,地位啦,或者是未來的皇位甚至生命呢?”
“自是能夠,我定以自己之命護她一世周全。”
“你的榮華富貴,無上尊貴,真能不要了?畢竟我們家小幺是不差錢的。”
聽了這話,我怔了怔,想起那幾百兩金子,霎時覺得臉上火熱火熱的。
“自然是可以,我本于皇位無意,棄了便棄了。”說罷,東方夜想想又道:”只是我若離了現在的身份,沒了榮華富貴,便要連累暮暮同我一起過一段窮苦日子了。”
聽了東方夜的回答,涂拾點了點頭:“嗯,小伙子不錯!”神色間僅是滿意之色。
二人說話好似快問快答游戲一般,旁的人都還未出聲,二人便已在片刻話語間,似是敲定了什么一般。
對于涂拾的這些問題,我早已經見怪不怪,早些年比武招親時,他便早已經在鎮子里的小伙子中間問了個遍了,如今已是看誰都像他侄女婿了。
只是這東方夜仿佛太給他面子了些。
對于東方夜此人,我對他絲毫無意,如若作為朋友,我定是歡喜的,如若作為夫君,我還是愿意再等一等吧。
緣分這個東西,說來也其妙,沒有哪兩個人的相遇不是在各種機緣之下完成的,相遇了之后喜不喜歡是兩碼子事,這喜歡和喜歡又是兩碼子事兒,喜歡和相伴終老亦是另當別論了,對于感情,如若只是一意孤行也是不大行的通的。
“哎!暮暮前面那條街好熱鬧啊!我們去看看吧!”布偶拽拽我的衣袖。
“好啊!”我求之不得地拉著小布偶奪門而出。
“哎!小幺!”涂拾在身后喊我。
“呵~今日陽光甚好。”我伸伸懶腰,吸了口新鮮空氣,不想搭理他。
布偶方才說的那條小街實則是一條崎嶇拐彎的小巷子,名叫劉家胡同,平常日子里并不是個十分熱鬧的地方,今日這景象也是百年難得一見了。
我和布偶趕到的時候,這里已經從巷頭到巷尾皆擠滿了人,遠遠看去黑壓壓一大片人頭和各種顏色的衣衫,看的人頭暈。
布偶是個極好看熱鬧的小丫頭,輕功上又有兩把刷子,這便拖著我在人群上方飛掠起來,可憐我還未準備好便被她拖了起來,連翻了幾個跟頭,還差點摔了個狗啃泥,方才穩住了步子。
經過一段路程,好容易擠到了最前面。
人群中央,只見空中兩男子,一人著黑衣,一人著白衣,正打得不可開交。
那白衣少年我認得,便是那個帶我出云墨森林的家伙,也是這幾日常常來我店里卻不算卦只問路的小白公子。
小白這少年,不得不說,長得是真好啊,明眸皓齒卻不茍言笑,身材健美卻一身的仙風道骨毫不張揚。
再看對面那黑衣男子,與小白相仿年紀,也是個翩翩美少年,只是面部棱角更分明了些,右邊嘴角微微上翹,眼睛半瞇,似是帶著些邪魅的笑意,刀光劍影間,招招奪命。
小白公子使術法御劍,奮力接招。
二人打斗間,招式中盡數灌滿了內力,只見刀劍摩擦間,暗紅色光波和青紫色光波緊緊纏繞。
如此這般打斗的場面,在我們鎮子里并不時常看到,只因大家都崇尚個和氣,出了鎮子會術法的人寥寥可數,便更是少見這樣的場面。
我正細心觀看著情勢,卻聽后面有人評論:“這白衣公子如此處于下風,怕是無望得勝了。”
聽得布偶連連點頭稱是。
“這小白是在讓著那小黑的。”我淡淡道。
“咦?為何?眼看這白衣公子就輸了呀!”布偶抓著我的袖子,眼睛睜的大大的。
“你看,二人的內功不相上下,小白只是接招并未出招。”說罷,我將那兩人周身的光波指給她看。
“你是怎么看出的?內功不相上下?”布偶眼睛掙得更大了些。
“沒看見那兩團光圈么?”
“并未······”布偶依舊懵懵的。
“暮暮?”正講解間,誰喚了我的名字。
我抬眼望去,人群中間的兩位男子早已停止了打斗,正齊齊向我走來。
“你......”出聲的正是黑衣男子,神情間皆是隱藏不住的驚訝:“你......”
“我......”我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布偶,她也是一臉不明所以的神情。
莫不是我方才說的,說小白讓著他這句,被他聽見了?
看著越走越近的兩人,我當下也有些哆嗦了,沖剛才二人打架的情勢來看,這黑衣男子定是個不好接觸并且脾氣暴躁的,若他報復起來,我還不知敵不敵得過。
剛想著服個軟趁機溜走,便見那黑衣男子走至我面前,一雙邪魅的眸子瞬間浮上了點點情深的淚光。
這讓我剛到嘴邊的話也不知是該說不該說了。
猶豫間,黑衣男子略微沙啞的聲音傳來:“暮暮,轉眼已是三年未見,你過得可還好?”
“我?哦~呵呵~甚好甚好。”我尷尬笑答,不知所措間,眼神不自主地望向一旁的小白,希望從他的表情中能得到關于這人的一星點答案。
小白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面頰微紅后,沖我搖搖頭。
黑衣男子順著我的視線看去,也看見了正搖頭的小白,皺了皺眉頭:“暮暮,你莫不是真的嫁給了這小子?”
我大大地緩了口氣,他這句話可是真真抬舉我了。
看著面前這位的表情,仿佛我再接上一句,他便要哭出來,我尷尬之氣不斷上涌,只得嘿嘿一笑不敢作答。
“哼!果然!”黑衣公子憤憤嘟囔,說著便要拔劍:“小子,看劍!”
“哎哎哎!等會兒,等會兒哈!”我伸手阻止他,躺槍也沒這么個躺法,總要前前后后將事件緣由梳理明白了再動手吧。
轉身我便拉著小白的衣袖帶他走到一邊:“那位公子莫不是認錯了人?”
小白公子頰上的紅暈更艷了幾分,神色間卻又十分肅然:“不知,我方才也同樣問了那位公子,只是不管怎樣說,他都聽不進去。”
我點點頭:“嗯,那便是了,他也將你認錯了?”
小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到底是什么嘛!我有些著急。
“我雖不記得認識他,可是他方才說你我的名字可是都對了。”小白又蹙起眉來。
“我的名字?”
“暮暮,不是么?”
“你怎知我的名字?”我詫異抬眸,就連布偶都是才知道的,他如何得知。
“咳。”小白故意避開我的目光,一手掩唇輕咳一聲道:“我便是知道。”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繼續追問,期待他一個合我心意的回答。
然而,他卻不答話了。
“他呀!可不就是方才在樓頂上那位?哈哈,呆子!”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說話這人正是那陰魂不散的孟塔公子。
“方才,在屋頂偷聽我們說話的人是你?”我抬頭望著他。
“......嗯。”
“孟塔兄,你來得正好!”黑衣公子沖孟塔揖揖手,仿佛舊識一般:“快來替我評評理,他們總說我認錯了人,方才我還是不信的,可一個兩個都這么說,現在我正是有些懷疑自己了。”
“還孟塔兄,誰是你兄長,一別三年也不知來看看我,還好意思喚我孟塔兄?。”
三年,又是三年,仿佛這些口口聲聲說認識我的人話語間都有提到這個三年,可是,這個三年我怎么不知道呢?
難道是我睡著的那三年?
難道現在的我還在夢里未清醒?
我搖搖頭,不對呀,我肚子餓了會咕咕叫,手指破了會疼,這不該是夢里的呀。
要么,就是孟塔買通了他們一干人等做了個戲逗我玩呢。
可是,為什么要把小白也牽扯其中呢?小白在這中間是個什么角色呢?如果我們之間都曾相識過,我不記得也就罷了,為什么小白也不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