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與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南宮祁恒頓了片刻，移開目光，向李年烈看去。
“他還真是愛多管閑事。”
此話自南宮祁恒嘴里說出來，似乎是一句戲謔，我卻是心下生涼，南宮井延喜愛美色甚少有人知道，而周青鳶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時機太過巧合，逃過被棗核噎死的命運，又迎來被嚇得跳河淹死的命運，堂堂一國太子，他的命運也太不濟。
“將她帶到李府的馬車上。”
身后的隨從領命背了周青鳶而去，南宮祁恒的隨從喚作今塵，我第一次見他帶了隨從，卻是個啞兒。
湖邊傳來劇烈的咳嗽，太子又躲過了一劫。
“姜侍郎千金，姜念棠。你哥哥還好么？”南宮祁恒問得突兀。
我不由得心跳快了兩拍：“還好”
我偷偷看向他，他突然間就笑了，月光般的眸子看向我：“謝謝你能出現。”
湖邊陸續有人來，見是太子落水紛紛上前請罪問安，一時間場面嘈雜。
“你隨我來。”
南宮祁恒步子緩慢，我亦步亦趨，行了一刻鐘，便見眼前一間甚為荒涼的宮殿。
“怡芳殿？”我低聲念出所見殘破匾額上依稀能辨出的字。
“這是我母妃的寢宮。”南宮祁恒神色落寞，抬步推開宮殿大門，灰塵簌簌落在他的錦袍之上，他絲毫不在意，一路行至院中一株枯萎的夢溪樹前，樹枝上掛著木質秋千，隨風蕩著。
我止了步伐，地上的落葉不知積了幾年，泛出腐氣，他未有異樣，步步堅實，墨色云紋錦鞋之下踩出陣陣枯葉碎裂之聲。
“母妃死前不讓我報仇，她說她此生無悔……”
他停在枯樹旁，輕撫著樹干，樹干之上刻了一行文字，歷經數年，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辨：錦瑟記流年……
“那人是誰？”我猜測了多久，他便沉默著了多久。
猛地我被自己另一個猜測震驚，抬眸看著他：“那人是皇上！”
他冷哼出聲，握成拳的骨節脆響，宮門方向漸漸傳來喊殺聲，他的笑容逐漸散開，眸中卻是一片清冷：“今日，我用他的江山，為母妃祭奠！”
我看向皇帝的寢宮，沖天的火光頃刻間占滿了整個視野，哭喊驚叫聲陣陣，我茫然：“那許多無辜的宮人呢？若是皇帝死了，那天下的百姓呢？”
“修仙之人也會在意這些么？”他的眸中皆是笑意：“你火燒花博安時可想到了天下百姓？殺他之時，又可曾想過隨同他前來的宮人盡數喪命？”
我即刻退后兩步，行了大禮：“毅王殿下心細如塵！菁之受教。”
眼前飄下一張簪花小篆書寫的紙張，赫然是我當初重生之后所記之事，件件驚心。
“周青鳶比你聰慧許多，若你不是一縷前世的魂魄，不知曉這許多事，當真死得凄慘！你……還要保周家嗎？”
不待我回答，南宮祁恒背過身，前方信號升空，在高處響徹。我使出靈力將手中的紙張毀得粉碎。
“周家與我無關。”
宮殿外傳來急促的奔跑之聲，一個侍衛打扮的人進來跪下：“毅王殿下，人帶來了！”
南宮祁恒揮手，一個穿著墨色龍紋袍的男人便被抬了過來，頭發披散，目光渙散，口中還聲聲喚著“美人”。
“將他帶進去，派人伺候。”
南宮祁恒的語氣甚是淡然，仿若眼前的皇上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殿下，太子已廢，花未晴……逃了！”侍衛低著頭，說話間帶著懼意。
南宮祁恒瞧了我一眼揮手讓侍衛退下，復而帶著我出了這怡芳殿。我垂眸跟在他身后，將事情想了個通透，愈發欽佩此人的謀略。
怕是自周青鳶與南宮祁恒相識，便是他謀略的開始，或者更早！無論周青鳶或是整個周府，只是他的一顆棋子罷了！或許，我也是！
“恒哥哥！”
南宮雪瑩出現的正是時候，此時的場景沒有殺戮，沒有陰謀，與她的人一般純凈無暇。
她身后跟著一隊宮婢侍從，待走近前，白玉般的小臉上帶著淚痕，大眼之中盡是悲傷，看了看我，拉起南宮祁恒便走。
“瑩兒不管你在做什么，今夜你必須陪著我，哪里都不準去！”
“好，哪里都不去！”
南宮祁恒寵溺地反手牽起她，一隊人浩浩蕩蕩自湖邊向公主的寢宮而去，無暇帶著龍乙悄然出現。
“姜念棠沒有哥哥…”我喃喃著，不愧是毅王，連小小侍郎的身家都了如指掌！
無暇笑了笑，不甚在意：“你有師兄便好，要什么哥哥？毅王的妃子一早便選好了，是你大舅舅的長女，陌雪，已定了側妃之位！”
無暇此時已然從幻化的婦人模樣恢復了原本的仙人風姿，龍乙卻是一翻身徑自躺在地上，眉頭緊皺。
“原以為選妃是多好玩的事，敢情一個好看的女子都找不出來，長得還不如那個小結巴花未晴呢！嘖嘖嘖，毅王真可憐。”
我向遠處張望著，皇帝寢宮的火已然被撲滅，空氣中傳來木板被燃燒過后發出的柴火氣，無暇與龍乙無論如何也不肯回琉璃珠。
我將他們帶至周府，亥時一過，周府上下便熄了燈火，我摸索著尋周儒生的屋子，娘留給我的東西像是至關重要，既然周儒生先行拿走了，我是定要尋回的。
周儒生的房間很好找，屋中無人，東西擺放得甚是整齊，我仔細找了片刻，未果。卻是突然教無暇拉到一處，躲了起來。
這屋子甚是奇怪，進來之后便再不能使用靈力法訣，亦是不能回琉璃珠中。只怕與當初凌幽王府一般，是布了禁制。
我悄悄探出頭去瞧，只見周儒生匆匆拉著一哭泣的婦人進了房間。
“阿香！我不是跟你說過，碧兒的事我自會解決，你怎的就不信我？執意如此逼我？”
哭泣的婦人竟是杜姨娘！月光隔著窗紗照在她的臉上，顯得她多了一分嬌美。
“碧兒都懷了身孕！我怎能不急？！也就是你，紅顏知己眾多，怕是將我們母女忘了！”
杜姨娘哭得越發凄慘，周儒生忙擁住她，將她的唇輕輕捂住：“好了好了，明日！明日我就讓碧兒嫁去李府，如何？！只是讓我這唯一的親生女兒給那小子做妾！我心不甘吶！”
“不甘又能如何？”杜姨娘止住了哭聲，環上周儒生的脖子，眸子晶亮，嬌嗔的模樣說不出的撫媚動人。
周儒生擁著杜姨娘的手緊了緊：“阿香，你信我，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