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母親囑咐,多做些針線活兒,便打起了精神,自靈兒手中接過半數活計,做將起來。
打小做針線活兒我就不如靈兒有天賦,這些年我屋子里頭的針線也一向是靈兒帶著小丫頭們做的。
清兒也只是搭個手,幫個忙。至于我,更是動得少了,一年難得幾件,也是高興了動一動。這一時間認真做了起來,一連幾天,只覺腰酸背痛,兩眼發昏。
靈兒與我一起做的,只見她一做就是幾個時辰,頭不抬,眼不暈,難得一見的穩重。忽地覺出平日里這丫頭咋咋呼呼的,原來還有這樣讓人心疼的時候。
這日午睡起來,吃的兩勺百合蓮子羹。趁著午后日頭暖和,便與靈兒一同坐在窗下做起了繡活。連著幾日這樣專注的做活,手下針來倒也靈光、熟練了許多,只是這肩背、手臂的酸痛也越發得厲害了。
靈兒曾道:“做的多了,也就不痛了。姑娘這是做的太少了,趕緊的把這些手頭上的都做了出來,估計就好了。”她是一臉的認真,我怎么聽怎么像是在奚落我。
日光暖洋洋的透過窗紗,撲攤進來,直曬得身子暖暖的。忍不住轉頭看向窗外,星星點點的綠意越發的稠密,院子里的草兒也在蓬蓬的生長,真是“春風吹又生”了。似乎有鳥兒在鳴唱,不知在那棵樹上。
我正抬頭四處找尋,被人輕輕打了一下手,手上的針順勢之下扎到了自己的另一支手。疼得我丟開了繡花繃子,還好沒扎出血,只紅了一塊,急忙放到嘴里,輕輕吸啜。
抬眼看著始作俑者,靈兒也被嚇著了,一疊聲問道:“…扎哪兒啦!出血了么?…”我因著痛,氣急道:“你瘋啦!手上有針,不是不知道!”
靈兒一臉愧疚,急忙拉著我的手看了看。見紅著的一塊,有些慌了道:“姑娘沒事兒吧,靈兒不是想扎你,是靈兒不是,有藥膏的,擦了就好!”起身欲尋。
我拉住了她:“沒事的,就那么扎了一下,只是被你給嚇著了,已經不大疼了,沒事兒!”靈兒拉起我被扎的手,仔細看了看道:“好像沒破皮兒,還好,下次再不敢了!”
我故意惱了道:“你想嚇死我??!”
靈兒不安道:“哪兒敢??!是見姑娘又偷懶,忍不住…沒想到,那么巧…”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
我想想也忍不住笑了,就這么巧呢。
“早晚被你給嚇死!”我笑道。
靈兒賴皮道:“誰叫姑娘偷懶,自個兒說的好好的,要認真做些活計,才出來幾件啊,又是肩酸,又是手疼,今兒這才拾起來做呢,心思又不知跑哪兒去了,只看著窗外頭?!?/p>
我只知理虧,討好道:“是啦,我知道錯了?,F下開始認真做了,可以了吧,靈兒姑娘!”
靈兒笑道:“算了,姑娘若真是疼得厲害,不如先去散散,免得在這里又沒心思做,還惹得我分心,想老老實實做事兒都不成?!?/p>
我確實想出去,肩頭疼得厲害,讓人定不下心思。屋外頭又是陽光明媚的,哪里還坐得住。見靈兒這樣說了,知她看出了我的念頭。干脆道:“那我去看看娘在做什么呢?你們不用跟著了。”
靈兒輕哼道:“早知道姑娘的心不在這上頭了,去吧!去吧!”
放好了針線,一人走了出來。不再沿著游廊走,為著曬曬太陽,直接從院中的小徑穿了出去。沿途已滿是清淺的翠綠,和煦的暖風吹得整個人暖洋洋的。
到的母親院子,身上已是蒙蒙出汗了。不敢再曬了,躲進了回廊。緩緩走到窗下,隱隱聽得說話,是春媽媽和母親的聲音。
“看這雙襪子的接縫處,姑娘的針腳越發的細膩了,倒沒哄太太呢!繡了云紋,不細看還看不出有縫兒!若是旁人做,定又是繡了花,只有咱們姑娘那樣的,不喜歡什么都繡花,看著倒文雅…”
“你只這么夸她吧,她打小就這么著被慣壞了,好容易懂了點事兒,才剛做了點兒像樣的,你們又來了!我只擔心,到了嫁人的時候,就她這么不懂事兒的,可怎么了得!唉!”母親似乎嘆了口氣。
抬腳正想著沖進去,告訴母親大不了不嫁人。
卻聽春媽媽道:“太太可有了計較?不能任由了他們吧?”我急忙站定了,側耳聽著。
母親道:“我現下倒想知道離兒是怎么想的,若她的心思和我們一般,還好些…如若不然…”
“…若是離兒姑娘回了,倒也是一個法兒…”
“就是不知她的心思……”
“一個姑娘家的,還不是太太說了算!何況兩人還沒見過面,能有什么心思?太太透點兒意思,離兒姑娘應該是個懂事兒的。”
“春兒??!這都是咱們自己想著的,旁人心里頭想什么,可不好說呢!這些日子,我只覺著,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一直以為是這樣的,偏偏不是,想著一定不是,偏偏又是了…活到現在,一把年紀了,越發拿捏不住…”聽母親的聲音似乎漸漸向著門口走近,我急忙躡腳退了幾步。
因是偷聽,心里直如鹿撞,未及細想,待調勻了氣息,便放重了腳步。一壁喚道:“娘!針線活兒做的肩頭痛!”一壁進得屋子。
母親果然站在門口,聽的我這么一喚,笑道:“這才做了多少??!只能算起了個頭呢,就叫喚上了?!?/p>
春媽媽正收拾著我做與母親的一雙素緞襪子,急忙走近道:“姑娘坐下,春媽媽給你捏捏就好了!不常做的,一下子做的多了,就會這樣,沒事兒的,過些日子就好了?!?/p>
我坐到凳子上奇怪道:“靈兒也這么說,是真的?!我以為她哄我呢!”
春媽媽下手之處輕重正好,讓我忽地放松了下來,整個人只覺著說不出的舒坦。
母親在一旁坐下道:“這回靈兒確是沒哄你,做的多了,習慣了,自然不痛了,你這痛就是做的少了,還得接著做?!?/p>
春媽媽也在身后道:“姑娘莫急,疼了就放一放,慢慢的做起來也就是了。”
母親在身旁接著笑道:“過些日子,做的還要多,南兒可怎么辦呢?”
“還要多!娘這是要做什么啊?平日里不就這些么?”我不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