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當真為他好,就不要讓他再這樣為你吃苦受累,你怎么忍心?你若是擔心他家里人會拆散你們,我可允諾與你,我爹爹說了,過了年他若是肯回家,我爹爹就去他家提親,我們家不會介意你的,只是你也要懂規矩,守規矩,莫要再如此任性!”她端坐對面,手持茶盞,一派大婦端莊模樣。
我澹澹一笑,我干嘛要守她家的規矩,一只腳蹬掉鞋子,蜷在交椅上,一只胳膊支在椅臂上,杵著腮幫子,看著她:“我自小便是個散漫慣了的人,家嚴家慈也縱著我,我那江哥哥更是由著我,慣著我,唯恐委屈了我一丁半點!不過…桃子小姐今日這話,倒也處處在理,且容我想想…”
我忽的想起了迎兒,這丫頭只怕急瘋了!急忙招了茶博士來,與他說了那雜貨鋪的位置,和迎兒的模樣,桃子小姐委實大方,叫了她那丫鬟,與茶博士一同去尋了迎兒。
我心急火燎的等著,怪我!怎得就忘了迎兒那小丫頭,都怪我!
只一會兒,就看見迎兒拎著著我買的做半袖的家什,沖了進來,我急忙起身拉著她,迎兒都要哭了道:“娘子!娘子!你沒事吧,我看見那丫鬟,是桃子小姐的丫鬟,你沒事吧!”
我趕緊安撫的拍著她道:“我好好的,沒事!我沒事!迎兒別擔心!我沒事的!桃子小姐邀我來喝茶,我們一說上事,就忘了時辰,才想起你應該在找我了,是我不好,忘了留個話給雜貨鋪伙計,讓你擔心了!對不住!”
迎兒聽著我的話,順著我的眼神,一轉身這才發現對面的桃子小姐,整個人懵住了,看看我,又看看桃子小姐,問道:“你們在吃茶?!”
我知道這模樣一時半會說不清,干脆拉著她坐下,伸手拿過茶壺,徑自泡起茶,問道:“迎兒等急了吧?口渴了吧?來!吃口茶,潤潤嗓子,解解渴!”
迎兒坐下,仍舊迷糊著接過茶盞,喝盡了一盞,看著我,我又給她倒茶水,足足喝了五盞,才擱下茶盞,擦了擦嘴角。
“這才是牛飲…”那丫鬟低聲譏笑道。
我皺眉,卻見迎兒側身對那丫鬟道:“我渴了!我家娘子給我斟茶,我當然要喝好了!”
我笑了,這才是我的迎兒,越發有靈兒的風范了,要給她翹個大拇指!
迎兒也不再理她,對我道:“娘子與我一道出來的,去哪里要言語一聲,我去了雜貨鋪不見你,多擔心啊!”
我點頭稱是,又向她道歉,暗自好笑,迎兒姑娘威武!這是連我一道訓了!
桃子小姐看看我,又看看迎兒,輕嘆一聲道:“小門小戶的就是沒規矩!”
我和迎兒一道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彼此,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屑。
我卻不想迎兒得罪了這位,拉著迎兒道:“迎兒先回去吧,幫我把買的家什拿回去,我這邊坐坐就回去!”
迎兒搖頭道:“上次就是我先走…這次我陪著你!”
我卻看見,那位桃子小姐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尋思著如何安撫了迎兒,叫她先回去。
“我們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你們先走吧!”桃子小姐僵著一張臉,下了逐客令。
迎兒立即起身,福了福,拉著我道:“多謝桃子小姐的茶水了!我們就先走了!”
我也起身福了福,卻聽得桃子小姐道:“我說的你好好想想,也是為你好,換個人,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
我笑著應道:“桃子小姐好心性,必能找個好夫婿!”此言一出,三雙眼睛皆瞪著我。
我也不理會,拉著迎兒走了出去。我們繞開了那條小巷子,直奔宅子。路上我二人買了些點心,就當是午飯了,我有些急,那人還沒吃午飯呢!
我帶著迎兒,邊走邊吃,她有些吃驚看了我,我素來不愛在路上吃東西,即便買了吃食,也要回到宅子,坐下沏了茶慢慢吃。
今日我卻是著急回去,在街上就拿了吃起來,迎兒什么也沒問,陪著我一起吃著點心。直到進了宅子,迎兒才對我道:“娘子累了吧!今日別做衣裳了,好生歇歇吧!娘子以后出門一定記得叫上我…婁媽媽也行,總是別一個人出去!”
我忽而覺著迎兒開始懂事了,竟是在護著我,唯恐我受傷,我誠心點了頭,拽了拽她的小手道:“我記下了,迎兒放心吧,我會護著自己的,謝謝迎兒啦!”
迎兒羞澀的笑了笑,微紅的小圓臉,煞是好看!對我道:“我去陪陪姆媽,娘子歇歇!”說完,跳著往鋪子去了。
我將買來的物事收拾了,站在明間門口看了看,婁婆子這時候在后罩房歇著,她和襄媽媽定是想著,我和迎兒要在集市上吃了才會回來,迎兒陪著她姆媽,正好沒人!
轉身翻出好久沒用的水囊,清洗干凈,又裝上熱水,揣在懷里,準備好了,又給他帶了件斗篷,悄悄出了門,為了不讓鋪子里的人發現,我繞了道。
路上又買了熱騰騰,剛出爐的包子,依舊捂在懷里,直奔那條小巷子而去。
太陽有些漸漸西移,風漸漸大了,吹得人臉上生生的疼,集市上人少了很多,都回家了,小販們也都在收拾攤子了,我擔心他若是收了攤子,可會錯過,一路走來不見他,我越發著急了,跑著直奔那條小巷子…
他還在,是的!我看見他了,兩只手都縮在袖子里,佝僂著身子,跺著腳在攤子面前打轉,一定是冷的,我心疼的眼眶都酸脹起來,疾步跑了過去,他聽見腳步聲,側身抬頭看向我…
遠遠地,一壁跑著,我一壁就從懷里拿出了水囊,遞了出去,他怔怔看著我,喃喃道:“南兒!真的是你么?”
我將水囊塞到他手里道:“快喝!是熱的!今日出來都沒喝水吧!快喝!暖暖身子!我給你帶了包子,剛出爐的包子,有羊肉餡兒的,還有豆沙餡兒的快吃吧!”
他愣怔著接過水囊,呆呆的看著我,我再三催他,他仿佛漸漸醒過來,仰頭咕咚咕咚喝著水,我這才有些安心,他放下水囊,深深喘了口氣,才接過裝包子的紙袋,兩口一個,狼吞虎咽的吃著。
我看著他那一臉灰撲撲的風塵,急忙拿出帕子,他卻避開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道:“我是不是臟死了,回家洗吧!別弄臟了你的帕子!”
我一把扯過他,就用帕子給他擦臉,他嘴里還在嚼著,急忙停下,任由我給他擦干凈了,才又打開水囊喝水。
看著他嘴唇都開裂了,我氣道:“怎么就不帶些水呢?吃食也沒帶?”
他笑道:“嘿嘿!急了不方便!總不能扔下攤子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