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又望著秋媽媽道:“還要麻煩這位媽媽,我換下的那身舊衣裳,那位姐姐說幫我收好,麻煩媽媽幫我問問,我一道拿回去?!?/p>
秋媽媽笑道:“芽兒姑娘放心,定是交給婆子拿去洗了,待洗好晾干了,我給姑娘送去!”
芽兒紅著臉,急道:“我就是不想別人給我洗了!那位姐姐也是這樣說,我跟她說過的,我…我的衣裳,還是我自己洗吧,我要自己洗!麻煩幫我問問吧!”芽兒越發漲紅了臉,可憐兮兮望著秋媽媽。
秋媽媽無奈,笑著點頭,說去問問看。
只一會兒,秋媽媽就抱了個包袱回來,遞給芽兒道:“早收拾好了,就是一忙忘了給芽兒姑娘?!?/p>
芽兒這才歡歡喜喜的接過包袱,向我告辭。
我送她出去,卻見她扯著斗篷,別別扭扭的出了客棧,兩個跟著出來的小丫鬟扶著芽兒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駛出了一截,秋媽媽扶著我道:“姑娘,回吧!”
我拉著秋媽媽,緩緩回到房中,歇了下來,轉身靜靜看著秋媽媽,微見風霜的眉宇,輕浮皺紋的眼角…忍不住,伸手抱著秋媽媽,靠在媽媽的肩上,秋媽媽在我耳畔輕聲笑道:“這是又要撒嬌??!好!媽媽抱著我的小姑娘!”
也不知母親可好…
聽見敲門聲,是那個媳婦子,端了一碗吃食進來,說是舅母囑咐了給我做的,要睡前吃了,是用藥酒煮的大棗雞蛋,難怪聞著一股子酒味兒。
倒也不難吃,吃了那許多湯藥,與這個一比,這個就是人間美味了。
我拉著秋媽媽陪著我睡,秋媽媽什么都沒問我,倒是我問了母親可好?乳母可好?清兒、靈兒可好?
秋媽媽輕嘆一聲道:“都還好吧,太太就是擔心你!你乳母一直吃著藥,你那乳兄想接了她家去,她不肯,說要見著你才肯回去,太太也就依著她了。倒是那兩個丫頭,我們都沒想到…你前腳不見了,等各都找不見,都說最后一個見到你的是靈兒,她卻只知道,你要她回太太屋里找簪子,其它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太太那時倒還鎮定,遣人去問江少爺,再聽說江少爺也不見了,就都明白了,兩位太太,一位老爺坐一處,那一天飯也沒吃,水也沒喝一口,就等著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外頭一直沒有消息,太太坐不住了,命人去翻園子,才發現,清兒、靈兒已經在園子里各處翻了一遍,把下人都叫了來,翻出了假山石背后的那扇門,太太一看到那扇門,就站不穩了…你那伯母撕扯著你伯父和我們太太,說都是他們…非要拆散你們倆…才逼得你們如此…說你們自小一處,人人都以為是理所應當的,沒定下也像是定下的,偏偏兩家下定的東西都備好了,兩邊卻都反悔了,哪有這樣的父母,這樣的折騰自家的孩子,換了誰受得住…還說擔心你,說江少爺常年在外,皮糙肉厚,也不管了,他敢這樣,就活該他受罪,可是你一個小囡囡…”秋媽媽嗚咽著說不下去…
我伸手去拍著秋媽媽,眼淚也忍不住了…
好容易止住了,秋媽媽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那位太太沒說完就暈了過去,一家人忙著請郎中,還想著不能叫外人知道了,總是趕緊的找到你們,時間久了,可不好遮掩…一轉身,你那乳母跑了進來說,清兒、靈兒不見了,我那時候真是…打死這兩丫頭的心都有了,添什么亂??!醒來的那位太太卻說,必是去找你們了,說她們有情有義,差了人去找,還好去的及時,再晚些,這兩丫頭就要被人敲暈了賣了,也不知道她們是何時出去的,竟是跟著那扇門外的車轍印子,找到了江邊,就在江邊,一個船家一個船家的問,結果被人牙子盯上了,還不知道!那人牙子也厲害,聽見她們問的,就設了個套,誑了她們說見到你和江少爺,還說帶了她們去找你們,半路上,兩丫頭發覺不對,想逃,就被打了…也是老天有眼,路人看見,嚷嚷了一嗓子,正好兩家放出去找你們、找她們的人也多,聽見了,這才找了回來!真是嚇死人了!兩位太太一聽說人牙子知曉一二,就暈了過去…那位老爺又氣又急,直說打殺了那人牙子,你春媽媽和家里的管事,使人攔著說,萬一真有消息在人牙子手里,一屋子人,爭執起來…唉!那時候真是一個亂!還是離兒姑娘站出來,說那人牙子定是胡說八道,嚇唬人的,叫人綁了起來,又命人放出風聲,說找到了,說你帶著丫頭進香去了,如今回來了。再遣人悄悄的,四處打聽,又給舅老爺送了消息…那時候,家里都是離兒姑娘張羅著…”
離兒??!…
秋媽媽深深嘆息一聲道:“姑娘??!媽媽從來偏心你,可也不得不說,家里得虧得有了那位姑娘,你的這幾位長輩都急的糊涂了,那些日子兩家都是離兒姑娘在處置,幾位長輩才撐了過來,我們兩家也才撐了過來…你那位伯父,在遣出去的人,都沒有帶回任何消息的時候,大概也是太懊悔了,看著人都老了幾歲,竟有些失了主意,還是離兒姑娘提醒他,江少爺定是帶了家里的銀票出去,這銀票一兌,不就有了消息了,這才想起,帶著管事去了銀樓…”
我拉著秋媽媽的手問道:“是從銀票知道的呀?媽媽竟是早就有了我的消息了?”
秋媽媽輕輕敲了敲我道:“姑娘委實該打!今晚不說了,再說又該睡晚了,明日舅夫人定要與你說的,好好睡了起來,慢慢說,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像個紙片人一樣!這小臉都瘦的只剩骨頭了,看著就叫人難受,不說了,快睡!仔細別壓倒傷口!”
第二日睡醒了,秋媽媽正在給我薰衣裳,見我醒來,使喚了一個叫琉璃的小丫鬟,接著熏,她來伺候我盥洗。
我推了說自己來,秋媽媽卻傷心道:“這些日子,姑娘身邊都沒有人伺候么?江少爺帶了錢出來,竟是沒買個人給姑娘使喚?”
我急忙解釋,出來就想著買,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怕買了不合適的,我又是個不會防著人的,就耽擱了。
秋媽媽這才嘆著點頭,心疼道,明明一個大小姐,生生活成個小丫頭。
委實受不得秋媽媽的嘆息,只好任由她伺候著,秋媽媽叫琉璃好生看著,說這些日子,就是她們二人跟著我。
盥洗好了,給舅母請了安,舅母拉著我,問可睡好了,又問了秋媽媽,知道果然睡好,才與我一同去用早飯。
一上桌,又是一碗藥酒煮的大棗雞蛋,我乖乖吃著,舅母道:“一早一晚吃了,這藥酒最是合適女子補身的,那郎中也看了,先吃了,再慢慢換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