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晝放下筷子,狐疑道:“你是營銷部的,生產原料理應也不歸你管吧?”
盧瑋干了一杯后,又繼續說道:“是啊……可我那時候還想往上爬一爬,如果能成功獲得原料供應的合約的話,說不定營運副總裁這個位置我就唾手可得了。”
“你那營銷部總監職位也不低了。”秦晝笑道。
“確實,不過,水往低處流,人總是想往高處走的嘛……再說那時候正好營運副總裁跳槽了,機會擺在眼前當然不能輕易放棄。”
秦晝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筋骨,說道:“那倒是真的。才40多歲的話,能爬上那個位置,可以說是人生巔峰了吧。”
“還好,還好。不過現在我已經無欲無求了。”盧瑋耷拉著腦袋,嘆著氣說道。
“言歸正傳,那生產原料是不歸我管,可是負責生產原料購入的經理是我帶出來的,要聯系也很方便。”
“哎……華國企業的作風,就是裙帶關系太多。”秦晝自顧自的感嘆道,“現在我們年輕一代上來,可能就會好很多了。”
盧瑋贊同的默默點頭,并往下說道:“所以我就信誓旦旦的找到了我那個徒弟,與他說了米連納的事情。”
“沒想到,我一提米連納,采購經理便向我叫苦連連,抱怨著難以與米連納取得溝通,似乎秦氏與米連納之間有著不一般的競爭關系。”
“居然這層關系連我這個營銷部總監也不曾得知。”
“俄羅斯套娃唄。”秦晝淡淡的說道。
“什么?”盧瑋沒聽明白。
秦晝將手肘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去,解釋道:“你這些關系就跟個俄羅斯套娃一般,層層套入,環環相扣。”
“對,對,就是那樣,比喻恰當,比喻恰當啊。”盧瑋拍著大腿,連連稱贊道。
秦晝縮回了身子,客氣道:“沒什么,我只是旁觀者清罷了。”
“于是,我就與采購經理一起,又去了一次米連納那個辦事處。”
“那時候,我并不知道采購經理與那女生是男女朋友關系,他們裝作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秦晝瞪大著眼睛,板著脖子,驚嘆道:“老盧啊,你這是有多慘,妻弟、徒弟,全是你理應最信任的人。”
“就是啊!哎!”盧瑋重重的長嘆一聲,整個人都萎靡了。
他稍事調整,重新振作后,才繼續說道:“在后來,我們就很容易的簽訂好了一份采購合約,合同規定我們先支付10%的預付款。”
“當時合約也是給公司法務過過眼的,不過里面沒有特別的問題,那女生還拿著米連納的相關證照給我們進行了簽約和付款備案。”
“后來打官司的時候才發現此米連納非彼米連納,中間差了一個很小的符號。”
“因為之前并沒有合作過,法務也漏看了。”
秦晝拿著一個蟹腳畫著桌面說道:“看來那位法務后來應該也吃癟了吧?”
盧瑋默默的點頭稱是。
“3000萬美元的單子,10%就是300萬美元,不過對方突然說賬戶有點小問題,需要給到另外一個賬戶打款,當然他們提供了授權書,有蓋章和資信證明。因此我們也沒有懷疑,就打過去了。”
“是公賬?私賬?”
“當然是公賬……私賬我怎么可能不引起懷疑。”
“公賬那應該追討的回來啊?”秦晝說道。
“是設在境外的一個美元賬戶,匯款的手續是我妻弟經手的,我與采購經理批的款,因此中間有境外的交易手續,我并不知情。”
秦晝皺起了眉頭,斜睨著盧瑋說道:“境外交易也好,北美交易也罷,難道不是都應該要高層決策嗎?這么大宗交易。”
“其實那時候在公司內部的批復權限是有問題的,公司剛剛建立ERP系統,并不完善……”
“那不是也能追討回來嗎?”秦晝覺得只要是匯款的,相對于現金交易都會方便許多。“那可是匯的公賬啊。”
“您要知道這上面是有一個交易周期的。”
“當我們開始催討首批貨的時候,他們還能聯絡上,當我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包括我的妻弟一起,這三個關鍵人物,早已把那邊賬戶上所有的款項通過合伙人提利潤的方式,悉數提取完,人間蒸發了。”
秦晝頓感新技能get:“啊,還有這樣的……合伙人,提取公司利潤……emmm……”
“我的妻子為了這個都心梗了一次,現在腿腳都還不利索。”說到這里,盧瑋的眼角有些許濕潤。
秦晝在心里又快速過了一遍,他開始有些感興趣了:“公司沒有把你訴至法律也已經待你不薄了吧?”
“那是,那是……”盧瑋表現的頗為心虛,“當時總裁算是給我留了一絲顏面,并且念在我為公司效勞多年,鞠躬盡瘁,也沒有切實證據證明我全程也參與騙局,因此總裁把我發配到島國來了。”
“那我父親真的對你不錯了,還給你在這里做了個總經理。”秦晝啪一下把筷子置放在桌上。
這一聲把盧瑋一驚。
“如果換做是我,可能老盧,你就不一定能在秦氏里繼續待著了,甚至可能這輩子都很難找工作。”秦晝壞笑著拿起一支筷子在盧瑋眼前畫圈。
盧瑋訥訥的點頭道:“我自知有很大的問題,也不敢奢求什么,可這把年紀了,真的不想繼續待在海外,我與老婆的身體都不太好……”
秦晝支著下巴沉思起來,過了良久,才又開口道:“老盧啊,這恐怕不太好辦……”
“雖然我是希望你能幫我辦妥花火大會的事情,可你這個確實有點棘手……我不保證能夠有膽子在我父親面前幫你美言。”秦晝坦言道。
他如果真的幫他說,那才是個冤大頭了,這事能開口嘛,沒抓他已經應該感恩戴德了,還要奢求提調職。
盧瑋撓了撓后腦勺,顯得極為困窘。
“嘶……我突然覺得陪你吃這頓飯都有點實難下咽了……壓力很大。”秦晝繼續說道。
盧瑋趕忙搖搖手道:“沒有,沒有,這是我給小秦總您接風洗塵的,并不是有所求才設的鴻門宴。”
“不過哦……”秦晝欲言又止著,撇著嘴,他反著筷子不斷的戳桌面,發出“嘟嘟”的聲音。
盧瑋也在等秦晝繼續往下說。
包房內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這么持續的約摸4、5分鐘時間,秦晝才復開口道:“老盧,從你這里得到的信息來看,你是有錯,但主要錯還在你妻弟身上。那么現在你的妻弟有來找過你嗎?或者說,他去了哪里?”
“他失去聯絡10年了,雖然警方一直在搜尋他的下落,可至今無跡可尋。”盧瑋緩緩搖頭道。
“三個人呢?!一個沒找到?”秦晝疑惑的深吸一口氣。
“嗯,一個都沒找到,是死是生都沒個定數……”盧瑋的聲音忽然變小。
“再說了10年了,說不定那三個在海外用新的身份活的滋潤著呢。”他對此嗤之以鼻。
“那你這些年里有去過總公司嗎?”秦晝續問道。
“沒有,回去也只是探親,可能我是對公司有所愧疚,讓公司平白損失了300萬美元,我沒有臉面再進公司見我那些老友。”
“他們也沒找過你?”秦晝心想,這家伙混的也不怎么樣啊,雖然是虎落平陽了,可一個朋友也沒有嗎?
“哎……我攤上這種事,人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哪會還來照應我這個罪人。”盧瑋深深的嘆了口氣道。
秦晝聳肩笑道:“人都是那樣的,所以你看,我剛跟你提了個花火大會,你不也見縫插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