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隱隱覺得他的神色不太對，嗔恨中帶著不屑，表情怫然不悅，他這么一個溫和得不能再溫和的人，何時對人如此忿然作色過？直覺告訴她，除了他離職之外，兩人之間一定還發生過什么事。

“史總沒有聽說嗎？睿星剛剛成功舉辦的那個網絡紅人賽宣傳就是麥V工作室做的設計，哦對了，最后一輪比稿恰好贏的就是奧汀，另外我們馬上要上市的那款游戲其中有五個角色也是他們設計的。以后還會有大把活干，不牢史總操心。”但凡感知對方言語里有一點點的不友好，許知恩是一定要懟回去的。

“比稿贏過奧汀？”史妍冷笑一聲：“難道不是價格便宜過奧汀嗎？哼，只要奧汀肯屈尊降一點點價格，就可以壓死不知道多少這種小作坊，怎么樣？”她又對王澤凱說：“想回來的話，可以求我，我或許會考慮給你騰個位子。你跟你工作室里的那群廢物不一樣，在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是成就不了什么的。”

“我再說一遍，你聽清楚，我不會你為工作，永遠都不會，還有我工作室的同事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伙伴，請你不要侮辱他們。”王澤凱斂容屏氣，表情嚴肅而凜然。

“呵，你真以為自己是開收容所的嗎？”史妍尖銳地說道。

“史總，不是所有人都有，”許知恩故意用輕視的眼神上下看了她幾眼說：“都有你這種往上爬的本事，很多人光是活著就已經用盡了全力，但他們自力更生過日子，清清白白做人，沒有人有資格嘲笑他們。我奶奶從小就教我，氣不奪于寵辱厲害之交，真正有教養的人，是不會把優越感寫在臉上的。”

說罷，她也不管史妍是什么反應，帶著王澤凱頭也不回得離開了。

走出奧汀大廈，面前馬路上的車按著喇叭疾馳而去，許知恩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暢快，她搖了搖王澤凱的手問：“她是你以前老板？你不要不開心啦，這種眼睛長在眉毛上面的女人，不理也罷。”

王澤凱俯身抱住她說：“我怎么會不開心呢，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哦對了，你奶奶是語文老師嗎？文采那么好。”

許知恩疑問道：“什么奶奶？”

“你剛剛說…”

“我奶奶大字都不識幾個，而且她老人家在我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說著，許知恩看著天上念了一句：“孫女借您名諱教訓壞女人，您有怪莫怪，千萬別來找我哈。”

王澤凱終于又恢復了他往常的笑容。

“各位早上好啊。”

“早上好。”

“大家早上好。”

許知恩走進辦公室，路過市場部，運營部，產品部，技術部，銷售部，最后來到自己辦公室，一路都在和同事打招呼，看上去心情無比暢快，以至于整個部門的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或者幻視了。

“剛剛許總是跟我打招呼了嗎？”

“許總這是在笑嗎？”

他們心里都有些沒底，許知恩難得不擺出一臉全世界都欠她錢的表情，不知道是真有好事呢，還是要大禍臨頭了。

劉曉雯看她走進辦公室，居然還沖自己一笑說：“剪了新發型？挺精神的。”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平常就算是剃光了頭，許知恩怕是都不會注意到。

她趕忙沖進去戰戰兢兢地說：“許，許總，今天下午搜索三季度匯報會議的郵件我忘記抄送徐董事長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另外有別的安排。”

“沒關系，我去跟他說一聲就好了，下次仔細一點。”她和藹地說。

“還，還有這，這，這個月的銷售業績報告李總監還沒有發過來，我已經催了她三次了...”她繼續委屈地說道。

“沒事，我下午看到她自己問她要，她是貴人事忙，可以叫下面的人做嘛，小劉啊，做事情對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方法，實在不行你坐在她邊上看她辦公，這樣總能要到吧。”

“嗯嗯，我記住了。”劉曉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問題嗎？”許知恩微笑道。

“哦...沒有了，許，許總，你之前感冒都好了嗎？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呀？”她這么和藹可親的樣子實在有些瘆人，畢竟曾經有同事統計過，她最短記錄進辦公室一分三十九秒就開始發火，一天最高紀錄一口氣罵了二十二個人。

“沒有啊，我看上去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樣子嗎？”許知恩一臉燦爛。

過了一會兒，魏都良把視頻軟件的市場推廣企劃案拿給她過目。

“還有三周上線，大致的推廣成本和方案都在里面了，可是APP的名字...還沒起好。”他不敢說她已經斃了五六十個名字，整個市場部都江郎才盡了。

“不要緊，不是還有三周了嘛，慢慢想，我都說了，名字就是風水，是很重要的，慢慢想，哈。”許知恩不緊不慢地說：“哦還有，我希望推廣方案更有針對性一點，我們起步晚，更要主動出擊，落后的一方沒有在怕的，可以用盡全部手段，必要時諷刺詆毀一下火星也是可以的嘛...”

“我臉上有東西嗎？”她說話的時候魏都良一直都死死盯著她看，她忍不住問道。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許總今天看上去不大一樣。”他恐慌地說。

這些人...對他們好一點他們還不樂意了，但凡能爭口氣，讓她少操點心，她也不高興整天潑婦罵街啊。

下午，李馨在第三季度會議上代表搜索事業群匯報，主旨就是銷售業績在她的英明領導下節節上升，許知恩坐在臺下看著她，心里只在思考兩個問題，為什么她在背后做了這么多事，還能有時間工作，以及作為一個差點毀了睿星搜索的人，為什么還能臉皮這么厚站在那里侃侃而談。

“嗯，”徐常智說：“集團還是很認可搜索事業群三季度的工作的，雖然遇到了很多波折，但是熱度也有所上升，現在銷售額也提高了，有許總裁和李總監兩員大將在，今年的業績一定會蒸蒸日上的。”

李馨說：“董事長把我和許總相提并論太抬舉我了，像我們這種奮斗在一線的業務人員只知道賺錢，哪有許總有理想有規劃，一會兒想做這個一會兒想做那個。”

許知恩心里冷笑了一聲：“董事長，我在之前的匯報中提過，搜索打算合作一些KOL并為他們提供經紀運營服務，現在很多門戶，視頻網站都自己做內容，甚至是投資拍電影拍電視劇，我覺得這方面睿星也可以考慮嘗試一下。”

“還是許總有想法，但我聽說那個短視頻APP又要延期上架了？可能是許總要管得業務太多，不能一一顧忌吧。”李馨又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散會后她們在無人的走道相遇，李馨只當看到了幾團空氣，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許知恩說了一句：“你覺得自己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