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熄了，零零星星的飄起雪花來。街上行人稀少，只有硬梆梆的建筑聳立著。

韓慶余裹緊外套跟在韓慶文身后，瞇著眼睛任憑雪花落在臉上。此刻他覺得痛苦或者難受，才能讓他稍微心安，才能對得起家中的雙親。

“前邊就是了，搬到這兒你還沒來過呢。咱走快一點兒，下大了。”韓慶余側臉對身旁的人說道，見他直頭淋著，伸手拉起他的帽子扣上，“笨！”

韓慶余憨厚一笑，“忘了有帽子。”

“快，跑幾步，不然淋濕了。”說著韓慶文跑起來。

兩人穿過琳瑯滿目的店鋪、拐過多彩閃爍的落地燈牌，引來撐傘人的側目、驚起廣場覓食的鴿子，誰都沒有停下腳步，側目和驚擾一閃而過，根本不值得一提。

“到了！”掏出鑰匙開了單元門，韓慶余微微喘著氣讓弟弟先進去，“我在六樓，有電梯。”

韓慶余打量一下電梯四壁上的廣告貼紙，輕聲問道：“姐，這里的房子很貴吧？”

“還好，貴了一百五十塊錢。但是生活方便了很多，離我上班的醫院也近。”韓慶文滿不在意，不過是一二百塊錢，她就要過得體面，省得再被一個售貨員搶去男朋友。

醫院？她不是在學校里做助教嗎？

“叮”

電梯門開了，打斷了韓慶余要問的話。

“603，這邊。”韓慶文利落開鎖，“進來，書包扔沙發上就好。吶，棉拖鞋。”

韓慶余看著腳邊的灰色棉拖鞋愣了愣，姐準備得好齊全啊。

“晚上想在家吃還是出去吃？”韓慶文脫掉長款外套換上了短小的棉褂，一邊問一邊向廚房走去，“我看看屋里還有什么菜啊。”

韓慶余取下書包，在這客廳里轉悠起來。進門的鞋柜、墻上掛鑰匙的掛鉤、穿衣鏡、掛的兩副風景畫、玻璃茶幾、三人沙發、廚房門口的掛鐘，這不就是家的樣子嗎？

與之前那個陰暗狹小的出租屋相比，這個房間里散發著微微的暖意，很值。

他摸一摸沙發的靠背，是……軟中帶硬，而且壓下去很快就能彈回來。他一屁股坐下去，險些被彈了起來。

“怎么樣？舒服吧？”韓慶文從廚房出來笑問他，“對了，邊柜里好像還有幾個蘋果。”她走過去彎腰拿出兩個來。

“別忙了，姐，我不吃，你坐下歇會兒。”韓慶余拍拍身邊的位置。

韓慶文進廚房洗了遞給他一個，這才坐下，“慶余，這一學期怎么樣？課程緊不緊？去找幾次看你都挺忙的。”

“挺好的，大一嘛，新鮮勁兒正足，瞎忙唄。”韓慶余若無其事的啃著蘋果，“對了，姐，你……什么時候換了新工作？媽知道嗎？”

“知道，我一確定下來就給家里打電話了。哦，等一會兒我下去給媽打電話說你玩幾天再回去。”

“別，我后天就回去，我……緩一緩就回去。”韓慶余低聲道。

韓慶文瞥他一眼，眼珠一轉幾不可聞的嘆口氣，“慶余，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咱們在家隨便做點兒吧，別破費了。”他伸手拉住要起身的韓慶文。

“不行，我想出去吃，我想吃那一家的水晶餃子，快，起來！必須陪我去！”韓慶文反手拉起韓慶余，好一頓死纏爛打，才將他拉起來。

兩人收拾停當出了門。

街道上一層微白，華燈初上，一切美得不似人間。行人寥寥，車輛無幾，落雪無聲。

姐弟二人一路無言，說不上是開心還是尷尬。韓慶余抬頭望望迎著燈落下的片片雪花，這個城市的冬天真冷啊。

掀開擋門的棉被，一股暖流撲面而來，瞬間將二人包裹住。服務生立刻迎了上來，“二位，這邊請！”

“好。”韓慶文挽住弟弟的胳膊跟著往里走。

韓慶余快速扭頭掃了一圈，統一配備的服裝、餐桌椅餐具全套、各有千秋的花瓶、雙層的天花板、四角靠墻的盆景樹。他默默在心里嘀咕：這氣派得多貴的菜啊？

“來，弟，看看吃什么？”韓慶文把菜單遞過去。

“你看著來，別給我，我又不會。”他連連擺手。

韓慶文挑眉，“好吧，老三樣吧，外加一份牛肉。”

“好的，韓小姐。稍等片刻。”服務生拿著菜單走了。

韓慶余琢磨著，叫韓小姐？這么熟悉？

“姐，你常來這家啊？”

“嗯，他們家的菜味道我很喜歡，一會兒你好好嘗嘗。”

韓慶余點點頭，他覺得姐有點兒不一樣了呢？可到底具體哪里不一樣又說不上來。看來換了個工作，做得比較順心。

……

一下車韓慶余就看到超夸張的卡通大門，門口還站著兩個卡通人偶。“姐，這里是什么地方？”

“往上面看。”韓慶文給他指指大門上面。

兒童樂園四個大字赫然撞進眼里，韓慶余的瞳孔縮了縮。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又跟旁邊的姐姐比了比，“姐，咱們來錯地方了吧？”

“沒有，就是這兒。等我去買票，別亂走。”

韓慶余看著姐姐小跑走了，他們兩人都超出兒童的范疇了，人都是領著孩子來玩的，這……不太合適吧？

苦惱的撓撓頭，會不會被人笑啊？再說能撐起小朋友體重的設備，大人坐上去能安全嗎？

腳后跟突然被撞了一下，他回頭，是個彩色的皮球。抬眼看到不遠處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眼巴巴望著自己，小女孩身后的女子先是對韓慶余笑了笑，之后又蹲下身去跟小女孩低聲說了幾句話。小丫頭面有難色，怯生生的向他走了過來。

韓慶余撿起皮球蹲下，滿臉笑意，“小朋友，是你的嗎？”

小女孩點點頭，伸手就要過來拿。

“玉兒，要有禮貌哦。”女子提醒一句。

小女孩咬咬嘴唇，軟軟開口：“謝謝叔叔，這是我的皮球，能……還給我嗎？”

“當然，真乖。”韓慶余雖然被“叔叔”震到，但也不至于計較，溫柔的將球遞了過去。

“好了，誒？哪來的漂亮小妹妹？”韓慶文拿著票一眼看見弟弟面前的小人兒，驚訝又溫柔。

“小文？真的是你？”女子驚喜的上前抓住韓慶文的胳膊。

韓慶文看向來人，身子微微震了震，禮貌一笑，“是……你啊，好久不見。”

“小文，你跟阿征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現在整日與那些不正經女子廝混……”

“我跟他早就結束了，你母親說的對，懸殊太大，終難成全。”韓慶文無所謂的笑笑，“他現在如何已與我無關，慶余，我們進去吧。”拉著呆立一旁的韓慶余繞過女子走了。

“小文，我替母親向你道歉，是她說話刻薄了，她本身……”

“不用了，我已經不需要了，再見。”韓慶文快步進向售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