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富晃著走到陽臺上，望著窗外的霓虹閃爍，回頭對正在忙活衛生的妻子道：“孩兒他媽，咱是這幾回來省城了？”
韓林氏抹桌子的手停住，在沙發上坐下，“第三回了吧，不過待這么平心靜氣還是頭一回。”
“是啊，你得感謝我這一摔不是？”韓國富嘿嘿一笑。
“你這人！五十多歲了，說話能不能有點兒譜？滿嘴跑火車！少站一會兒，外邊冷！”韓林氏斥他幾句，“要是每次進城得這樣，我寧愿再也不來。”
韓國富拉上窗戶，“這城里跟咱家一樣冷呢，電視上演的不是這樣呢，人大冬天一進屋就把棉襖脫了穿個單衣，這不是一回事兒啊。”
“人家那是暗示觀眾家是溫暖的港灣，這又不是你家，肯定冷。削個蘋果，吃不？”
“削我就吃嘛。”韓國富也在沙發上坐下，“他媽，這沙發不錯哈，可坐可躺，咱回家也弄一套唄。”
韓林氏白他一眼，“就你那四間小平房，它也得禁得住這金貴啊，再說了，也不配套啊。”
“嘖，那倒是，咱家墻都熏變色兒了。”韓國富語氣還挺惋惜，接過蘋果嚼起來，“在家也不見你把蘋果削了皮吃，在這……”
“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韓林氏捏他胳膊一把。
“哎喲，疼，疼，疼。”韓國富故意吡牙咧嘴的叫喚。
韓慶余打開門正好聽見，鞋來不及換就跑上前，“爹，怎么了？頭又疼了？！我打電話……，笑、說著玩的？”
看著父母二人憋著笑的樣子，他撓撓頭，自己是過分緊張了。折返到門口去換鞋。
“你看你沒個正形，把孩子急的！”
“我也沒想到這么巧啊……”
“慶余啊，你干嘛去了？餓不餓？”韓林氏站起身，“還有飯菜呢，我熱一下？”
“媽，您別忙活了，坐這兒看會兒電視啊。我自己能搞定。”韓慶余過去打開電視，又把遙控器給兩人，“看啥自己調，記得咋用吧？”見兩人齊齊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唉！”韓林氏放下遙控器，“孩子真是長大了。”
韓國富鼻子里哼出一口氣，“都二十五六了，再不長大還等啥時候？”
“慢慢就用不上咱們了。”
“這話說的，咱們是他老子娘，啥時候這都連著呢。用不上也甩不掉。”韓國富拿起遙控器使勁摁著，電視節目一個跳到另一個。
……
韓慶余接連三天下午都不在家，晚上又回來得極晚。韓林氏想問又怕惹孩子煩，只能背地里跟韓國富嘟囔幾句，但她心里終是個疙瘩，憋著憋著又開始夜不能寐。
她怕自己翻來覆去吵醒韓國富，摸黑披著衣服來到客廳。墻上的掛鐘指到十一點半了，沙發上的被子還是整整齊齊。
韓林氏緊緊衣服坐下，這孩子到底在忙什么呀？得這么晚嗎？自己一個人在外邊也是這么熬嗎？身體哪能受得了啊。
聽見門響，她趕緊起身先看。韓慶余正站在門外抖落衣帽上的雪。
“下雪了？”
韓慶余扭頭，“嗯，媽，怎么還不睡？我吵醒您了？”
“沒有，睡不著。”
“怎么？擔心家里？還有兩天就復查了，之后就能回去了，再撐兩天。”韓慶余輕聲安慰母親。知道她掛念家里，哪怕是院里只有一條狗別無他物她也是放不下心的。
“慶余啊，你跟媽說，這幾天你都出去干什么了？一次比一次晚，是有啥事？”韓林氏倒杯熱水遞給兒子。
韓慶余一愣，意識過來她可能是擔心自己才睡不著的。遂仔細解釋道：“媽，我是去網吧了，公司那邊臨時有些事情，人手騰不開就叫我抽空搭把手。上午爹得換藥，下午我看沒什么事就去了。我不是染上什么壞習慣了啊，您別胡思亂想。”
“知道了，你平時在深圳也忙到半夜啊？怪不得沒時間談朋友呢，唉！還是得我給你安排。”
“啥？”這話題轉得韓慶余措手不及，“媽，媽，趕緊去睡吧，我也好困。”他還裝模作樣打個哈欠。
“好，蓋好被子。”
“嗯嗯嗯。”韓慶余目送母親關上臥室門，這才回身關燈躺下。
其實不只是公司的事，網店里的事也很多。最近上新了耳機，自己也沒試用，也不知道風評會怎么走。雖說周大鵬說自己可以頂一陣，但這事兒既算利益再落人情就顯得不地道了。所以他下午去網吧處理一些緊急事項，其他能在手機玩成的盡量手機。
……
“老韓，讓慶余上班去吧，我一個人能照顧你。”
韓國富坐起身，“你怎么醒這么早？怎么了？”
“孩子現在是端著公司的飯碗的，不死讓他一直請假呀。”韓林氏眼底深深的自責，“在外邊工作不容易，咱們不能拖他后腿啊。”
“那就讓他買票回去嘛，我這情況也穩定了。一會兒吃完飯就讓他買票去。”
“啊？”韓慶余放下飯碗，“著什么急啊？后天就復查了，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關鍵是你在家干啥呀？我能自由行動了，有什么事有你媽你姐在呢。再說，也沒什么事。”韓國富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你今個兒買票，回去干活去。”
“爹！”韓慶余把目光轉向韓林氏，“媽，也不在乎這兩天嘛。”
“慶余，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可這會兒你也看了，你爹都好了，他這三四天沒抽煙都忍住了，肯定能戒掉的，再加上藥物的控制，沒事兒的。”韓林氏溫柔的勸道。
韓慶余聽出來了，兩人這是商量好了。“可是，不還沒復查嘛，我不走！”
“誒？你……”
韓林氏拉拉韓國富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吃飯吧。”
飯桌上除了筷子碗碟的碰撞聲，沒人再開口。
“謝謝醫生啊。”
“聽見了？醫生說恢復得特別好，沒有問題。你說你還待在家里干啥呢？凈耽誤時間不是？”韓國富趁妻子不在，數落起兒子。
“爹，您不用擔心，那邊真的沒事。”韓慶余笑著勸慰父親。
“慶余，男孩子要有事業心，況且你還沒有娶妻成家，責任大著哩。做一份工就要做好嘛，連著請一星期的假，老板就算面上不說那心里也有不滿的。那以后升職漲工資的機會還能落到你頭上？做夢哩！”
“是，我明白。”韓慶余打著哈哈去扶他。
“別扶我！你趕緊去買車票，不然，不然我跟你媽立刻回鎮上，什么復查？都好了再查不就是想多收錢嗎？”韓國富越說越激動，內心的愧疚自責讓他想趕緊把兒子趕去上班。萬一影響了他的工作，他們會寢食難安的，幫不上忙也不能添亂啊。
“爹，您、您小點兒聲啊。我去，我一會兒就去買，行嗎？您別上火。”韓慶余對看過來的人歉意的笑著。
醫院本就安靜，稍微大點兒聲就能招來很多人圍觀，韓慶余好一翻哄才讓韓國富平靜下來，父子二人坐在長椅上等韓林氏。
“你媽去給買票去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韓國富悠悠的來了一句。
韓慶余不信，掏出錢包，身份證確實不在。這兩人真是……
“票來了，下午五點的。”韓林氏微喘著氣，“走吧，咱們回家收拾東西，再吃頓好的。”
韓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