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羊倌鎮南頭的車站。

因為初六是眾外出打工離家的日子，會有很多人擠不上車。所以有一部分人會在初五就離開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便有劉清芳。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紅的羽絨服，圍了紅圍脖兒，化了淡妝，扎頭發的頭繩都是紅色的。她站在最外邊，正張望著路口。

遠遠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還以為經過這幾天的鬧騰，他遲疑了呢。

“慶余，這邊！”她招手，眉眼里都是柔情蜜意。

韓慶余目光捉住她的身影，小跑著穿過馬路。

“小心車?。　彼龐舌恋奶嵝岩痪?。

韓慶余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光芒萬丈，“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劉清芳瞥他一眼，“誰后悔誰是小狗！提箱子上前邊去！”

韓慶余咧嘴笑應一聲，“哎，我一定給你搶個座位！”

“小點兒聲，傻樣兒！”劉清芳打他胳膊一下。

兩人擠到最前面，在寒風中相依相偎著。

“你今兒真好看。”

“我平常不好看？”

“不是，好看，好看，今天……更加出彩?！?/p>

“這還差不多?！?/p>

“車來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哎，別擠了！箱子在后邊呢?！?/p>

“誰踩我腳了？”

“媽媽，媽媽……”

一時間小鎮車站熱鬧得跟廟會上一樣，車子停好，小小的窄門已經被堵得人沒法下車了。售票員無法只得把頭探出車窗，“先下后上啊，耽誤的是大家似的時間啊，先下啊，都讓一讓??！”

韓慶余拉開車廂把行李放好，沖著大伙叫道：“快把行李裝上?。　?/p>

人群又被轉移到兩邊的車廂處，他拉著還在呆愣之中的劉清芳上了車。找到兩個并排的座位，把座上的瓜子皮拍掉，“清芳女士，請坐，靠窗座位已為您備好。”

劉清芳嘴角上揚眉眼彎彎，“就你貧！”側著身子坐到靠窗的位子上。

“我可是本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心思的，不提醒大家聲，門口還得堵著，時間不都流走了。等到了縣城，人家下班了咋辦？我可不想再等了?！表n慶余抓住她的手揣進自己口袋里。

劉清芳抿嘴笑笑，“你肯定不想等了，這么大個便宜還不趕緊占了？那才真傻呢?！?/p>

“放心吧，以后我都是你的。”

“以前咋沒發現你這么厚臉皮呢？”劉清芳揶揄他。

“那是，以前不得保持著紳士風度，以后就是一家人，實打實的過……”

“所以這就是你原形畢露的理由？”

“呃……，這叫真誠相對?！?/p>

劉清芳摸出戶口本，“你媽他們知道不？”

“還不知道，我怕他們攔我。我媽知道了會過意不去的，而口她一定會去你家道歉賠禮?！?/p>

“先不告訴他們是對的?！眲⑶宸伎吭谒缟?，眼神迷茫起來，希望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韓慶余輕輕攬住她的肩頭，自己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

“老韓，慶余這是去哪兒了？”韓林氏端著飯碗，這會兒都快一點了，干啥去了？連晌午飯都不知道回來吃了。

韓國富扒飯的筷子頓了頓，夾住一塊瘦肉填進嘴里，“說是出去辦點兒事，晚上回來?！?/p>

“辦事？初五能辦啥事兒?。俊表n林氏緊追不放，她覺得丈夫知道兒子的去向。

韓國富利用自己的忘性打起哈哈來，“他就說了一句，我就聽了一耳朵，別的還真是想不起來了?！?/p>

“唉！這兩孩子啊！”嘆口氣，放下碗筷，沒心情吃了。

韓國富鬼鬼祟祟瞥一眼，這一關應該是躲過去了。

“哎，老韓，你動咱們家戶口本了？”

“沒有?。∧闶遣皇怯洸淼貎毫耍俊表n國富撩開門簾探進個頭，“我那本子上記得有，你翻翻。”說完又返回客廳看電視去了。

“我經常都在這兒擱呀，怎么就換地方了？”韓林一邊嘟囔一邊去翻他記事情的本子，心里尋思：難不成自己以后也得準備個？

老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肯定是有道理的。

韓國富坐了一會兒，覺得不對，關了電視進到房間里問道：“你找戶口本干啥？”

“真不見了。哎呀！快幫我想想還能放哪兒。慶余的醫保不是沒上嗎？正月底就能報了，我放枕頭下，到時候一看見就想起來了嘛?！?/p>

韓國富點點頭，“行，你慢慢找，我先遛遛食去?！北持?，又哼起了小曲。

此地不宜久留。

“這人！省得叫你幫點兒忙！”

韓林氏這一翻騰就花了一下午，天晃黑的時候她也沒找出戶口本，琢磨著是不是上郵局辦銀行卡的時候給弄掉了？連晚飯都做得心不在焉。

韓國富填著柴禾，低頭憋著笑。

唉！韓慶余，你快點兒回來！明天你媽都有可能把家翻了！

“汪汪、汪……”黃狗在院里叫起來。

韓慶余踢踢它，“傻狗，我都不認識了？”搓了搓臉，盡量表現正常一些，站在門口道：“媽，爹，我回來了。燒啥湯呢？”

“啊，下餃子。冷吧？上灶前烤烤?！表n林氏抬頭看看兒子，“今一天干啥去了？”

“媽，我先上個廁所?！表n慶余掉頭就走，摸黑進了屋，把戶口本拿破布包了包，塞回了原來的地方。又折回自己的房間，掏出捂熱的結婚證，用手機打著光翻看瞅了又瞅，嘴怎么都合不攏。

怕是今晚做夢會笑醒……

“慶余，餃子好了！來吃！”

“哦。”他塞在枕頭低下，一路趟著椅子板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