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盤要穩(wěn)，再下點。”

“腿不要抖！”

“這點時間都堅持不了，以后有苦頭是你吃的。”

王少天的聲音不停傳入耳，顏染一進來就看見花眠正在蹲馬步。

下面還有一炷燃燒的香，正漫著裊裊白煙，還有一股好聞的香味。

花眠全身都是汗，因為長時間的蹲馬步，整個身軀都在微微顫抖，顯然累極了。

小臉面癱著，一聲不吭堅持著。

顏染知道他骨子里有一股倔強，不會輕言放棄。

“休息一會，坐過來吃飯。”

顏染坐在石凳上，對著花眠說道。

花眠立馬起身，腳步虛浮走過來。

“哎哎哎，你怎么一來就讓他休息。這怎么能行，一炷香都沒燒完。”

坐在石凳上的王少天朝著她咋呼起來，本來練得好好的，她一來就壞事。

“我吃完飯就離開。”

顏染一句話就將他所有話堵下來，沒半點脾氣。

她就要離開，還跟她計較，那就太沒人情。

花眠知道她會離開，沒想到這一天會這么快。

原以為她昨天買了間屋子，是打算在這里住一段時日。

他低著頭，汗水不停從臉上滴下來。

“抬頭。”

清冷的聲音入耳，他下意識抬起頭。

顏染幫他擦拭著汗水，花眠抬著頭，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看不到什么色彩，漆黑像漩渦，他卻覺得極美。

她身上有一股清香，很淡，像冷冽寒冰里乍出的青草。

寒冰覆蓋，也要鉆破厚厚冰層，挺立生長。

“伸手。”

他乖乖伸出雙手，在她的修長手掌襯托下，他的手顯得嬌小。

花眠知道這是由于他還小，等他長大些，會比她的手大。

但此刻花眠就有長大的迫切，恨不得此刻能將她的手覆在手心里。

“好了，我們用膳。”

顏染將手抽離，石桌上已經滿滿擺上一桌。

“小顏啊，你看，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吃？”

王少天最近接連惹閻之言生氣，導致伙食很差。

他搓動著雙手，厚著臉皮繼續(xù)說道：“你放心，我以后會好好教導這小孩劍術的。”

這么明顯的話，顏染也是對他的厚臉皮刷新了厚度。

沖他勉強勾起嘴角，假笑道：“我們一起吃。”

三人吃了兩大桌飯菜，顏染結了賬，心疼起銀子。

從花娘那里得到一千四百多兩銀子，轉眼就沒了大半。

真是花錢如流水，第一樓不是富豪不能多待。

顏染帶著花眠去了昨日買的屋子，里面基本家具都有，生活用品昨日也都買了。

將地契遞給他，“這以后就是你的家，要是閻掌柜黑心到要收你住宿費和食物費，就住在這里。”

不是顏染不相信閻之言人品，而是他實在太財迷。

花眠跟他們在一起，要是按照閻之言的算法，恐怕花眠將會背上巨額債務。

花眠接過地契，“顏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打理這里。”

他想等她哪天回來，也能有一處住所。

顏染看著他，嘴唇動了又動，然后吸了一口氣。

問道：“花眠，花娘是不是你的娘親？”

花眠的清澈雙眼和她對視著，他小臉經常面癱，也看不出來什么別樣神情。

“嗯。”

他點點頭，輕若蠅聲。

果然！

顏染知道他的名字時，就猜到了。

不知道父親是誰，姓定隨母。花姓在萬燈郡城內很少見，再加上娘親剛被人殺害去世。

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花眠，有件事你必須要知道。”

顏染沒想向他隱瞞，他該知道真相。

“關于你娘親的死——”

“是顏姐姐殺了娘親。”

她還沒說完，他十分平靜說道。

他指著她腰間，“錢袋是娘親的，你沒換。”

所以，他問她能不能帶他走時，告訴她自己有很多錢，是娘親藏下來的。

顏染啞然，花娘的錢袋看起來很普通，屬于隨便都能在街上買到的那種。

她也沒想到，他早就知道。

“如果有天你要找我報仇，我等著。”

有天，他來找自己尋仇，顏染覺得很正常。

花娘作惡多端，顏染殺了她可不是懲惡揚善，也只是因為前世被她拐賣進花院，受盡折磨。

而她自己，為了活著，前世照樣也殺人無數。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永遠沒有清晰的界限。

身在江湖的大漩渦，何必為自己殺的每個人正名，找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顏染從不是嗜殺之人，現在是順從本性。

為了目的，為了自身，殺了便殺了。

“那顏姐姐可要等著我。”

花眠扯動嘴角，他面癱臉，笑起來總是惹人發(fā)笑。

但他每一次笑都是發(fā)自內心的笑，清澈平靜下的一切，會不由自主令人毛骨悚然。

顏染離開了，為了不驚動城內守衛(wèi)，沒有騎著白馬出去，而是獨身一人離開。

花眠攥著地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他知道娘親不是好人，害了許多人，得到的都是不義之財。

但對于他，卻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

她死了，他不意外，自然不難過。

她被人殺死，他身為兒子，應該為她報仇。

報仇，殺了顏姐姐？

說破了，花眠不知道他該怎么辦，清澈的眸子第一次出現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