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丈來高的蘇州城城墻堅固如鋼,幾面巨大的旌旗隨風招展,幾十個全副武裝,一身甲胄的士兵一臉嚴肅地駐守在這南門。雖說是天色漸暗,但是往來于蘇州城的人卻絲毫不減,這便是江南水鄉的富庶。
宋念慈瞪大眼睛透過不大的布窗簾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華燈初上,無數的燈籠將被堅固青磚圍起來的蘇州城映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清晰可見,馬車進了城之后,受限于速度放慢的與路人差不了多少。
馬車時而走走停停,常少爺忍不住一臉憤然道:“王八蛋,收了車馬稅,進來后還沒有這些走路的人走得快,真是魚肉我們。”
一聽這紈绔少爺竟是敢說官府魚肉他們,宋念慈不禁覺得好笑,心里道,若是沒有你老子在知府之位上的不要臉狠撈,你丫能錦衣玉食,出手闊綽嗎,對于這樣的有錢人,以自己之見,車馬稅都收少了,直接改收毛發稅算了。
在城中行了不一會兒,在一座石橋前,馬車忽然間停止不前了。
“公子,這前面就是書院之地了,馬車不便進入。”馬夫一臉畢恭畢敬道。
“行,我知道了。”常少爺對這些規矩也是輕車熟路,扔給馬夫幾文碎銀子之后,從車上瀟灑地跳了下來。
興許是腿腳蜷著時間久了,因此常少爺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一個趔趄,摔倒在了旁邊的草皮上,與草皮結結實實來了個“親吻”。
這一幕,剛好被周圍的好幾個年輕女子給看見了,她們紛紛捂嘴咯咯直笑起來。
常少爺此時此刻,早已經是胸懷天下,哪里還在意這幾朵野花的嘲笑。
只見他一臉無所謂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甚至叮囑宋念慈跳下來的時候要注意安全。
下了馬車之后,宋念慈這才發現他們是在河邊的位置,只見這里到處都是各式花燈,數條寬巷豁然開朗地出現在眼前,這周圍是青樓林立,畫舫庭閣,好一派流光溢彩之景,自古便是江南佳麗聚集之地。
就連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道。
常少爺喜好狎妓,不過受限于梅府的嚴格管教,因此出來的機會并不多,回過神之后的他忍不住地在周圍打量起來。
好一會兒,他這才用手中的折扇指著河對面那幾座高大豪華的樓閣道:“宋五,那幾座樓閣你看見沒有?”
常少爺手指方向的那三座高大華麗的樓閣,約莫三四層高,彩旗飄揚,燈籠高掛,光鮮明亮,富麗堂皇,與前世的會所相比都毫不遜色。
宋念慈點點頭,“看見了。”
“那里便是蘇州城最有名的三大書院,幽月書院,醉顏書院還有青平書院,三座書院各有千秋,幽月書院學仕才子較多,醉顏書院是富商們常去的地方,而青平書院則是那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常去的。”
“那咱們定是去那幽月書院。”宋念慈大言不慚道。
常少爺點點頭,“這個是肯定的,這樣,你先進去看看那何公子跟熊公子在幽月書院沒有?”
這句話讓宋念慈聽了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畢竟是穿越而來的,也不知道這何公子跟熊公子到底屬于“友軍”還是“敵軍”,況且他也不認識他們,這下就更加難搞了。
“少爺,我這失心瘋還沒有好利索,你所說的何公子跟熊公子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常少爺一聽,頗有些傷感道:“他們兩個是本少爺最大的敵人,只不過本少爺不與他們計較罷了。”
與常少爺接觸了幾天,宋念慈倒也很快習慣了他的言辭風格,聽了他這句話,心中不由得幽幽一笑,看來這梁子結的不淺,草包少爺只是沒有能耐收拾他們罷了。
“少爺不能一昧地恪守謙遜之禮,今天晚上咱們好好滅滅他們的威風。”
“宋五,當真?”常少爺一臉的喜出望外。
宋念慈點點頭,“少爺,小的什么時候騙過你,今晚能不能滅了他們,就看他們在不在了。”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希望他們在里面,走,咱們進去看個究竟。”言罷,常少爺一改先前的畏懼,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精神。
一路上躲過了不少青樓龜公、老bao的圍追堵截,兩人有些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這幽月書院門前,只見這里除了寥寥幾個一臉清高的家伙進進出出外,便再無他人。準確來說,幽月書院的招牌并不叫幽月書院,而是叫幽月宮,當地男子們稱其為書院,只不過是一種附庸風雅、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
與其它青樓更不一樣的是,這幽月書院門口沒個美女迎客不說,倒是有幾個身材彪挺拔,一身鮮明家丁服的家丁站在門口,光是那一身的蠻子肉,就足以讓膽怯者不敢入內。
常少爺也是站在門口駐足了好一會兒,這才輕出一口氣,帶著宋念慈走了進去。與周圍那些俊朗飄逸的客人相比,他的模樣著實有些“不能入目”。
幽月書院的大堂里,人倒也不多,顯得冷冷清清,除開這中間有幾位青倌兒溫和莞爾地彈唱之外,便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客人。常少爺頗有些自卑的環顧周圍一圈,似乎并沒有看見何、熊那兩個混蛋的身影。
一見是有客人來了,那老bao一愣,隨即便是笑如嫣花,“喲,這位公子,頭一次到我們幽月宮了吧。”
常少爺的眼睛東瞟西看,心思似乎并不在老bao的問話這里,倒是宋念慈看著老bao,一臉從容地點了點頭,“嗯,對,頭一次。”
說完,宋念慈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吧唧了一下嘴,樣子淡定至極。
老bao先是見著這胖公子不說話,改為下人來回答,心情立馬不悅,但是后來卻是見著這下人面無懼色,像是見過大場面的樣子,特別是最后那吧唧一下嘴,更是有些瞧不起這幽月書院的意思在其中。
老bao心覺詫異,自己這幽月書院在整個江南三省首屈一指,與金陵的頭號花樓都是不分高低,這下人竟敢嗤之以鼻?難不成大有來頭?
待著目光從那些曼妙身影中收回之后,常少爺咳嗽一下,撓撓頭道:“你們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比如,剛來不久的姑娘們,干干凈凈的那種。”
老bao冷笑了一聲,誰不知道這幽月宮乃是風雅之地,能不能俘獲姑娘們的芳心,就看個人能力了,未必還能像那些隨隨便便的青樓一樣污穢不堪么。
念想到此,老bao不禁將這下人與胖公子比較了起來,下人落落大方,毫無懼色,而這胖公子卻是有些緊張,說話發顫,莫非?
這年頭,什么樣的人都有,老bao心里一釋然,便是賠著笑臉,拉過著宋念慈的大手摩挲道:“諸位,先聽聽小曲,奴家先買個關子,等一下你們自然便會知道,保準你們來了一次,絕對還有無數次。”說罷,老bao又對著宋念慈賣弄風sao擠眉弄眼一番,完全不將常少爺這少爺放在眼里。
見老bao調戲自己,宋念慈倒是淡定至極,表現的一點也不“雛兒”,時不時更是對著老bao微微一笑,讓這老bao心頭更加覺得這人大有來頭。
常少爺倒是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他點了點頭,便與宋念慈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若是以往依著他的德性,定會讓老bao把銀月姑娘給叫出來,不過今天被宋念慈這么一洗腦,他倒是變得淡定起來。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只見一個一臉俊秀的家伙在四五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常少爺不由得看了其一眼,臉上頓時一下子變得黯然失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