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歌一坐下,剛要動筷子,蕭逸然就咳了咳,指著她碗里,說,“那個……”
別吃,好辣!
“逸然啊!”制片的大嗓門生生截斷了他的話,“這懲罰你們可別再躲了哈!這菜都快上齊了!你們趕緊罰完了,我們好吃飯啊!”
邊說邊把那杯酒又轉了回來,停在胡周面前。
胡周喝茶的手一抖,另一只手連忙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林月歌。
林月歌放在膝蓋上的左手,反手輕輕拍了拍她。
看樣子躲是躲不過了。
她右手手肘支在桌上,隨意的夾了碗里的涼菜吃了一口。
見身邊的蕭逸然用驚異的目光盯著她,她問,“怎么了?”
“不辣嗎?”
她一笑,輕描淡寫道,“辣啊!所以就用酒止一止吧!”
林月歌放下筷子,十分瀟灑地將酒轉到自己面前,“是這樣,各位兄弟姊妹,各位領導。你們是知道我酒精過敏的。但是呢,既然咱們的確遲到了,遲到了又是的確要懲罰,那,咱們就認!”
頓了頓,又說,“胡周吃了頭孢,她喝不了。蕭逸然……”
她想了一會沒想出個好理由,“他要開車,也不能喝。”
“那這杯酒,還是我來喝。”
她掃視了一圈,“不過先說清楚,這杯酒,是這樣喝。”
“等吃完飯了,我直接一杯下去,然后去醫院。你們誰也別攔我!該罰!就得認罰!”
哼。
林月歌心想,就準你們逼迫我,不準我反將你們一軍?看你們誰還叫我喝!
大家伙都愣了,過了好一會,導演才反應過來,“那不是這樣說,月歌,啊……小林。”
制片附和道,“真喝不了不逼你哈!大家在一起聚餐,就是圖個樂嘛!”
導演也說,“是啊是啊,小林你也太實誠了,誰還真要你喝了?”
“那怎么行呢?”林月歌一副認真勁,他們沒說算了,她就還得繼續唱戲,還作勢要去端那杯酒。
導演樂呵呵的說,“小林真是個爽快人!哎哎!哎哎哎!蕭逸然你干什么呢?”
林月歌伸手去端酒,手是伸出去了,卻沒碰到杯子。
蕭逸然將轉盤輕輕一轉,那杯酒到了他手邊。
他輕輕一抄,仰頭就喝。
導演的聲音還沒落,他一杯酒就這么倒進了肚子里。
“懲罰完了。吃飯吧。”他將杯子倒過來,一滴不剩。
他這一番動作,做得行云流水。直看得林月歌目瞪狗呆!
滿桌人,大氣都不敢出。
蕭逸然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一會叫代駕。吃飯。”
噢噢噢!一眾人這才回過神,都開始迅速吃菜趴飯,都沒人想起敬酒喝酒這茬。
林月歌不可置信的扭頭看著蕭逸然。
蕭逸然面色如常。
一杯酒,就跟一杯水一樣。
可以啊這位仁兄!
酒量這是杠杠的!
那一杯,少說也有個四五兩啊!
怎么不早喝呀!也省得她唱這么久的戲啊!
林月歌沒說話,正打算拿起筷子吃菜,忽然覺得桌子底下手邊癢癢的。
這個胡周!喝杯酒而已,怕成這樣!
她按照之前的模式,反手捏住了那只手。
嗯?不太對勁啊!
這……有點兒糙?
手感不一樣啊!
蕭逸然轉過臉來,聲音低沉,“你干什么?”
我靠!?
林月歌回頭看了一眼胡周。
胡周一臉平靜吃飯。
林月歌又看了一眼蕭逸然。
蕭逸然歪著頭看著她,壓低聲音,“……我沒事。”
誰管你有沒有事哇?!
林月歌二臉懵嗶,又低頭撩起桌布確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抓的是蕭逸然的手啊!!!
她把他手一扔,朝他低聲道,“要死了!你把手伸我這來干什么?”
蕭逸然吃了一口青菜,“我手一直放這。”
“不可能!”林月歌惱羞成怒。
“快吃飯吧話這么多。”蕭逸然冷冷瞟她一眼。
“你……哼!”
林月歌索性把兩只手都放桌上來,才吃了兩口菜,就覺得擠得慌。
果然還是人太多,桌子太小啊!
導演和制片他們,現在已經從剛才的情形里緩過了勁。此刻也開始推杯換盞起來。
林月歌重新又放下了左手。
倒騰來倒騰去,她都沒什么胃口了。
“吃點蒸蘿卜絲,味道不錯。你剛才空腹吃太辣了。”蕭逸然慢悠悠把蒸蘿卜絲轉到她面前。
她聽話的夾了一大筷子,吃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
正要伸手去夾一塊肥腸,身邊人低沉的聲音,“別吃太油膩。”
她只好悻悻收回筷子,夾了一根青菜。
世事就是這么奇怪。
有的人,混一輩子都不熟。
有的人,才認識一天就熟了。
她覺得身邊這個蕭逸然,簡直比她媽媽還要她媽媽。
吃個飯吧,一直叨叨。
不是這個不能吃,就是那個要少吃。
多吃種類,少吃數量。
這么一說。她就有點想她媽媽,鼻子有點酸。
“喝碗湯。”蕭逸然又發指令了,“舀到碗里。趁他們還沒把筷子放進去。”
“真潔癖精!”林月歌收拾好情緒,撅了噘嘴,手上還是聽話的去舀湯,“你要不要?”
她伸手去拿他的碗,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干嘛?不喝也不用瞪我吧!”
“你手臟。”
“啥?”
“沒洗。”
“啥?”
“吃飯前沒洗手。”
我靠!
林月歌忿忿不平的喝了一碗湯,覺得好喝又舀了一碗。
嗯,趁著別人還沒把筷子伸進去的時候。
見蕭逸然一直吃著青菜,肉一口沒動。
她挑眉一問,“你怎么只吃青菜?”
“減肥。”
“什么?”林月歌退后一些,上下打量蕭逸然。
瘦。很瘦。腰比她還細了。
估計只有二尺?
說減肥?誰信?
“你唬誰呢?當我三歲小孩啊?”
蕭逸然看了她一眼,“胖了,鏡頭上不好看。”
啊……
林月歌怎么就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他呢。
“那……你這樣……多久了?”
蕭逸然沒說話。
“那……你剛才也空腹喝了酒,只吃青菜怎么行啊?”
蕭逸然不說話。
“會出問題的啊!”
蕭逸然抬眼看了林月歌一眼,心中頓覺好笑。
林月歌這是在擔心他?
不可能吧。她的放蕩呢?她的不羈呢?她的愛自由呢?
“喂!你倒是說句話呀!”
“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什……什么?”
“唾沫星子濺我碗里了。”
我靠?!
天雷滾滾啊!
林月歌頓時想把自己變成一根避雷針,就讓天雷來讓她渡劫吧!把她劈成焦炭,或者劈成上神!
她下意識閉了嘴,把筷子一扔。
不吃了!
胡周也吃好了,坐在一旁,笑瞇瞇看別人喝酒。
林月歌扭過頭來,蕭逸然還在喝湯。
娘希匹的!不是說唾沫星子濺你碗里了嗎?那你還吃?
唾沫星子怎么就淹不死你!
林月歌用眼神向蕭逸然釋放冷箭,嗖嗖的!蕭逸然置若罔聞,端正筆直地坐著,雙手端著碗緩緩喝湯,一派淡然安然。
林月歌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她,而是旁人,別說唾沫星子,就是多說一句廢話,蕭逸然都是會直接甩袖子離席的人。
蕭逸然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他也覺得很奇怪。自己什么時候對別人,能容忍到這個地步了?
這不才剛認識的一個人嗎?
一頓飯終于進入尾聲,大家一起喝了一杯團圓酒(飲料)之后,終于散了。
林月歌和其他幾個都不熟,所以還是打算跟著蕭逸然的車回酒店。
劇組給不在本地的工作人員,都安排了酒店住宿,還算是不錯的待遇了。
“林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胡周跟在林月歌身邊。
“你這都第幾遍了?你不煩我都煩了。”林月歌看著遠處正和其他人告辭的蕭逸然,想著要怎么樣才好蹭個車。
“對了,你是回酒店的吧?”林月歌扭頭問胡周。
她愣愣點頭。
“單間?”
“不是,我跟道具的陳妮一間房。我們來得遲,房不太夠……”
“哦知道了。”林月歌自己被安排的單間,還以為大家都是,“那你去問問蕭逸然,去酒店不?”
“啊?我……?”胡周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不然呢?”
“我跟他,話都沒說過一句……”
“難道我就跟他說過很多話?”
剛才坐在胡周旁邊的川蜀人過來打了個招呼,林月歌禮貌微笑點頭。
胡周等那人走遠了,才說,“林姐,你剛才在來的車上,還不算跟蕭哥說了很多話?”
林月歌一愣。
胡周扯了扯背包的背帶,一副鄰家小學生的乖巧樣子。
又說,“上回《青衣》那個戲,我跟蕭哥也一個組。他整個一個戲下來,除了臺詞,說過的話還沒有今天說的多……”
他大爺的!胡謅丫頭你究竟是想體現個啥中心思想呢?這么彎來繞去的,可累?
林月歌咬著后槽牙,下意識又想去摸煙。想起夏思琴的話,還是忍了。
她抽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平時都是宅在家,寫小說沒靈感的時候,會來這么一根。
她沒上癮,只不過形成了習慣。
這社會,憑什么男人抽煙就是帥,女人抽煙就是難看?
算了!她又往右口袋,摸了口香糖出來。
還沒打開,一只大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月月!!走吧?我送你!”
你誰啊你?
一只油手,拍就算了,拍完還在她肩膀上捏了一下。
靠!她就算個性再怎么man,好歹也留著齊腰長直發,好歹也涂了楓葉紅的口紅呢!這么捏?幾個意思啊!
林月歌滿臉橫肉的轉過臉來,“哦,制片啊!”換上笑臉。
一身酒氣的油膩中年男人,臭氣熏天!躲都來不及,還跟你一路?
林月歌支支吾吾,想著該找個什么理由拒絕,“啊……不……”
“林編劇!!”遠處一個人飛快跑過來。
“林編劇趕緊上車啊!那里不能長時間停車。還磨蹭什么?”小陳一臉嚴肅。
啊?
“林編劇!咱們不是說好了一起走?您又要變卦嗎?”小陳臉色一沉。
啊?
“林編劇?您怎么了?”小陳盯著林月歌,目光滿是疑(Ti)問(Xing)。
“哦!哦!!”林月歌一拍腦門,“……等著急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林月歌反應相當快了,一把拉起一臉懵圈的胡周,含笑辭別了同樣含笑的制片,跟著小陳,快步走向了大門東側的小路,又麻利的鉆進了有點熟悉的銀色轎車。
還沒坐穩,車就發動了。
還沒看清情況,車子已經飚上了高架。
這啥情況?怕她跑路?還是怕別人追上來把她拉下車?
座位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的坐。只是開始放在后座的被單枕頭已經不見了。
林月歌坐在后座中間,兩只手放在膝蓋上。雖然座位寬松了許多,但是氣氛卻依然和來時一樣。
靠,這輛車有毒!誰坐誰尷尬!
蕭逸然好像睡著了,閉著眼睛,頭靠在窗戶上。
“林姐……”小陳扭過頭。
“哎——”林月歌無比親切的答應了一聲,她就覺得小陳真是這輛車上最會調節氣氛避免尷尬的娃。
蕭逸然微微睜開眼,又閉上了。
“林姐,是這樣。我家就是本地的,一會就在前面路口下了。”
“啊,這樣啊!”
林月歌撤回親切的語氣,改成一派嚴肅。
這小陳也是,這種事跟他主子蕭逸然說不就行了,干嘛跟她匯報?搞得跟她是他老板娘似的。
啊呸呸呸!老板娘個屁嘞!
“嗯嗯,過了這個路口,我就下車了。胡周,走吧!”小陳解開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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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wait!”
林月歌揚起爾豪手,一把攔住胡周,問小陳,“你回你家,叫胡周下車干什么?”
小陳連忙在前座與車門的縫隙里,給胡周遞眼色。
“哦哦,”胡周接住小陳遞過來的眼色,“是這樣的……林姐……”
林月歌看向她。
“我是要去小陳家里拿個東西……早就說好了的!忘了給你說了。”
“哦這樣啊!那你去吧!”林月歌收回爾豪手,“其實你不用跟我說,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嘛!”
林月歌就覺得,她和胡周本來就不是上下級的關系,胡周也是成年人了,她犯不著還去管她的私事。
小陳換了張諂媚的笑臉,“那林姐……這是蕭哥的房卡……就麻煩你了!”
什么!what?excuseme?
車子一停,小陳就蹦下了車。
車子再開動的時候,林月歌才發現……
胡周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小陳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車了。
然后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張房卡……
不對,事有蹊蹺,此行有詐!
什么鬼本地的?
什么鬼拿東西?
這怎么想怎么不對啊!
林月歌謹慎挪到剛才胡周坐的靠窗的位置,假裝若無其事偏頭看了一眼蕭逸然。
他還是那個姿勢。
他倒是睡得踏實!
難道他?醉了?
林月歌朝蕭逸然挪近一點,又挪近一點。
她看著他。
蕭逸然的睫毛真濃啊!
蕭逸然的鼻子真直啊!
蕭逸然的雙眼皮真自然啊!
蕭逸然的下巴線條真好看啊!
蕭逸然的……
蕭逸然自然的雙眼皮緩緩打開,低沉的聲音傳來。
“好看?”
林月歌嚇得一愣,笑著點點頭,“呵呵,還行……”
“……那你繼續,明天記得告訴我一聲哪里需要微調。”蕭逸然說完又閉上眼睛了。
“你還需要微調啊?”
林月歌喏喏嘟囔一聲,退回座位上去端正坐好。
他閉上眼睛還知道我在看他?
這該死的第八感!
偷瞄了蕭逸然一眼,他丫已經恢復了剛才的姿勢。
“你喝醉了啊?”她手背碰了碰蕭逸然的手臂。
無人回答。
“喂!真醉了?睡著了?”
還是無人回答。
“林編劇?”司機說話了。估計是看她太無聊,擔心她打攪了蕭逸然睡覺。
“啊!師傅……去御庭酒店哈……”
司機打個左轉向,車里傳來“叮叮”的提示音。
“我知道地方哩!我是想問你,蕭哥今天喝了酒?”
林月歌不知道該不該說是,還喝了一整杯,還是一口干。
“啊,是喝了一點……吧?”
“啊?那感情破天荒啊!他可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我記得有一回,說是上面來了個大領導,指名道姓讓他去陪吃飯陪喝酒,他愣是去光吃了頓飯。最后還因為這個,被公司冷了好些時候哩!”
林月歌默默聽著,看了一眼身旁男人。
司機又說,“現在的藝人真不好當哩!長得不好看,出不了名。長得太好看,那些蜜蜂就來叮。你不給它叮啊!它就要咬人哩!!真可怕!”
嗯。長得太好看的男人,說的就是他吧。
蕭逸然啊!
“蕭哥從來不信這個邪了!他人正直,不走歪門邪道!是個好人哩!不過……他怎么會喝酒的哩?……不應該啊……”
對啊!為什么滴酒不沾的他……要喝那杯酒呢?
為我?可我們實在是不熟啊!今天才認識啊?
啊對了!一定是導演和制片……他跟他們關系好,不愿意駁他們的面子。
“還有那些狗仔啊!記者啊!私生啊!經常堵門,還打電話騷擾!我蕭哥的內褲都被偷了好幾條去嘍!……啊到了!”
啊?就到了?
林月歌剛才沒覺得,這會卻覺得手里那張房卡……有點燙手。
幾個意思啊這是?
一個個的都助攻呢?
蕭逸然在車子停下的那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老于,你晚上還約了朋友宵夜的吧?”他嗓音微啞。
“啊啊是的。不過你喝了酒,有沒有問題啊?我不去宵夜沒關系的!留下來照顧你吧!”
好呀好呀好呀!
這是林月歌心里的聲音。
蕭逸然回答老于,說的是三字經。
“不用了。我沒事。你去吧。”
說完就門一推,下了車。
港真,他還真有點暈,剛才也真是睡著了。現在還有點腳步發虛。
他其實能喝一點酒,可是這事兒得瞞著。因為圈兒里那些人,一旦知道他會喝酒,那每次不管是什么應酬有酒的沒酒的都會把他叫上,那只會讓他不勝其擾。
他可是一個怕麻煩又愛清凈的人。
不過今天這杯酒,確實是喝得太急了,又是空腹。他其實很想去廁所吐一吐。但礙于林月歌就在旁邊,他實在不想打破他在林月歌心中光輝閃亮的美好形象。
有嗎?什么鬼傻不拉幾的蕭逸然!
林月歌緊跟著他下了車,望著蕭逸然的背影,發出怨毒的目光。
明明就喝醉了,干嘛還要撐著,死要面子活受罪!以為她看不出來?哼,她可是久經酒場,身經百戰,酒木蘭是也!!
御庭酒店的門口有十幾級階梯。蕭逸然在階梯上走得還算穩健。
林月歌跟在他身后,隔著一米的距離,死死盯著他。隨時準備在他倒下的時候沖上去。
司機老于坐在車里,久久望著蕭逸然的背影。在確認了他沒有喝徹底醉,又有林月歌在一旁看著的基礎上,才開車離去。
蕭逸然啊,雖說是滴酒不沾沒錯,可是他的酒量,老于還是知道的。不說千杯不醉萬杯不倒,至少一斤還是沒問題的。
蕭逸然房卡上印著燙金的,還有些凸起的數字——908。
林月歌自己的房間在六樓,她跟著蕭逸然進了電梯之后,就把手里的房卡遞給他。
“喏,你的。”
見蕭逸然不說話,只是靠著電梯墻壁低頭發呆,又說,“你剛在車上睡著了,小陳就給我了……”
蕭逸然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搞什么鬼?
電梯已經到了六樓,林月歌也懶得管他,把房卡朝他襯衣口袋里一插,便閃身出了電梯。
走了兩步,身后電梯門關上。
林月歌回過頭看著電梯按鈕旁的紅色數字,7,8,9。
很好,應該沒事了。
她拍了拍手,踢踏著步子往前走。
可是蕭逸然剛才,那偏著頭靠在電梯里的樣子卻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
傻樣啊你!
她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傻什么?人家蕭逸然明明是替她擋了一杯酒吧?!
不是啊!是他自己傻,才要擋啊!本來就可以不用擋的吧。
可是他一個滴酒不沾的人,這樣做,真的已經很夠意思了啊!
那她現在把他扔電梯里,是不是不太夠意思啊?!
“啊啊啊……”林月歌抓了抓頭,司機老于的話,的確對她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要不現在打電話叫個劇組的人來,照顧一下他?
Nonono!此事還是不要鬧大……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妥妥的進了房間,睡在了他柔軟的大床上?
Yeahyeahyeah!一定是嘖樣!
不知道哪個房間突然開了門,一個男孩扔了一袋垃圾到門邊,“哎喲晚上吃泡面,真香啊!”
說完砰的關了門。
林月歌已經重新站在了電梯門口。
他大爺的!真是人性的折磨!
按了向上的燈。
這里有四臺電梯,首先下來的,竟然還是剛才那同一躺。
電梯門打開,她正要邁步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她驚呆了!
好在她回來了!
好在她進了同一趟電梯!
好在她還是很夠意思的!
電梯里的蕭逸然,依舊是那個樣子啊!
剛才她出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就還是什么樣子。
林月歌一步步走進去,鬼使神差的伸出兩只手指探他的鼻息。
很好。沒死。
她往電梯按了個九。
看向蕭逸然。
這究竟是喝醉了還是睡著了啊?怎么失去意識了?
這眼睛明明半睜著啊!是不是雙眼皮沒割好?
“看什么?”半死不活的男人突然說話了,還稍微動了一下。
林月歌嚇得一時沒回魂。
“我的媽呀!詐尸之前給個信兒,行不行啊?”
“詐尸就是為了嚇人,為什么要給信。”
電梯“叮”一聲。
這邏輯?竟然無可反駁。
“呀,看樣子沒喝醉,邏輯很清晰啊!”林月歌抬頭看了一眼,是九樓沒錯。
她走出電梯。
蕭逸然沒動。
林月歌一回頭,就看見電梯門又關上了,她飛快的重新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門再次打開。
“我說,咱們倆就別在這玩電梯了,行不?蕭爺?嘿蕭!?走啊!”
“不玩電梯……那玩什么?”蕭逸然緩緩抬起頭。
林月歌一臉黑線……
啊啊啊啊,世紀拷問啊這是?!!
這男人究竟是吃的酒還是吃的螺旋丸啊?!!
有沒有誰能來把他倒立過來,把他腦子里的酒精倒出來啊?!!
只想快點讓他回房間,她皺著眉,抿了抿唇,“……蕭爺啊,咱不玩電梯,也不玩人,就……玩你房間里……有的東西,好吧?”
眼看電梯門又要關,林月歌連忙伸出一只腳擋住,“趕緊走起來哇!”
蕭逸然眼皮子抬了抬,“能走早走了。”
“靠!走不動吱聲啊!”林月歌心下一松,她還真怕這位爺賴在電梯里不走呢。
她走進去往蕭逸然胳膊彎里一鉆,背起他一只手臂,“怎樣?這樣能走嗎?”
感覺蕭逸然往她身上靠了靠,重量一下子壓在她身上。
林月歌從來都是個糙女漢子,又學過太極,蕭逸然雖然重,但還不至于撐不起。
但是……但是……要挪步的話,還是有點艱難。
蕭逸然沒說話,眼睛依舊是半睜著,林月歌也搞不清他現在是醒著還是睡著還是醉著。
她把他扛出電梯,怎么感覺電梯都好像在感激她?
蕭逸然的身上很熱,熱傳遞就是從高溫物體向低溫物體傳遞的。
林月歌現在就是在經歷這個熱傳遞的過程。
她的身體都要自燃了好嗎?
蕭逸然傳過來的熱量已經超過了她的極限溫度好嗎?
靠,她能出息點嗎?是白磷嗎這么容易自燃?!
蕭逸然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白酒不愧是五谷糧食jing,越喝越年輕。九分酒香,夾一分類似雕牌肥皂的那種馨香。頓時令林月歌有些上頭。
這酒量……真是越來越差了。這還沒喝呢,只聞聞,就醉了?
林月歌哼次哼次扛著這位爺,幾次差點摔倒。
“我說,這位蕭爺啊,您能用點兒力嗎?”她咬著牙開口。
蕭逸然這回說話了。
“哪里用力?”
我靠!為您的開車技能點個贊!
“您老人家這回醒了?……還能哪里用力?——腿啊!您的腿再不用用,就要萎縮啦!”
“啊……哪條腿啊?”
我靠?這位爺您開車上癮了?
林月歌咬了咬牙,“您的左腿and右腿好嗎?我這樣描述夠清楚嗎?”
“……我看你扛得動啊!”他的聲音因為喝了酒有點沙啞,尾音還帶著一抹上挑。
林月歌差點沒把才做的烤瓷牙咬碎,吞下。
“我說……我可是拼盡一身修為在這里硬扛好吧?”
忽然一聲門響,剛才開門的男孩又出來丟垃圾,這回倒看了二人一眼,又轉回臉朝房間里嘟囔,“這大豬蹄子也忒難吃了,還費我四塊錢外賣費……”砰地一聲關了門。
林月歌忽然覺得肩上一輕。
喲!身殘志堅的蕭爺竟然站起來了!
喲!萌萌,你竟然站起來了!
靠!死人,你竟然站得起來??
不僅站起來,還一把拉起林月歌,步伐穩健的走了十幾步。
左轉,刷門卡,進門,插門卡。
動作一氣呵成。
林月歌都傻了眼。
不是……既然他能走,為什么她還要拼死拼活扛他?
不是……既然他能走,為什么她還要進來?
感覺自己被套路了啊!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幫我燒壺開水。”蕭逸然一進門就往沙發上一坐,手撐著額頭。
?有點意思?
算了!看在他是個帥哥的份上……
“哦。”林月歌終于知道為什么她要進來,她要進來伺候蕭爺啊。
等等,為什么要叫他蕭爺?是不是自打她不經意叫他蕭爺之后,自己就一直被當成小廝使喚啦。
搞錯了吧?她林月歌何許人也?竟然被人呼來喚去?
“燒水壺要洗一下。”蕭逸然說。
“好的。”林月歌拿個壺去了洗手間,默默垂淚。
為什么自己不反抗?為什么自己不說不?
大學不是還選修課一門課程,叫做“學會說不”嗎?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
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如果自己今天的行為被夏思琴知道的話,一定會被她笑話個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滄海桑田啊!!
林月歌一世英名,毀于一壺開水!!
“你怎么突然走這么快?不暈了?酒醒了?”林月歌一邊接水,一邊問。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說。
“被人看見了……”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你還不能……”被人看?
林月歌本來打算嘴欠的說一句,你覺得自己太帥了怕被人看?
后來一想,才想起蕭逸然跟她自己完全不一樣,怎么說也是微博幾百萬粉絲的公眾人物,流量小生。又想起剛在車上老于說的話,微嘆了口氣。
每個人都不容易!他確實是要多注意!
她接了水出來,把開水壺摞在燒水盤上,按下開關,頓時房間里就多了一點噪音。
“那個男孩子……應該沒什么關系吧……”林月歌靠在墻上,看著蕭逸然。
蕭逸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點了根煙,煙頭在昏黃的光中,忽明忽暗。
“酒店……劇組包下了的。估計是誰的家屬吧?但是也要注意……”他抽了一口,又望向林月歌,“忘了,介意嗎?”
他抖了抖手里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