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望緊緊握著聶洱給他的竹劍，眼神戒備。

還界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叢林周遭，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有野獸的低吼聲，還有不知名的妖鳥時不時在鳴唱，聲音高低起伏，尖銳異常，平添幾絲恐怖。

“聶洱說半個時辰，如今已過三分之二，難道我真要殺了聶洱？”成望眼神落在罩住聶洱與年修和，年修雅三人的黑色靈力光圈上，他想起聶洱認真無比的神情，表情糾結而痛苦，“聶洱三番兩次救了我的命，我怎可以做這樣的事？”

成望內心天人交戰，兀自掙扎，忽聞地一聲輕微的碎裂聲，循著聲音望去，見是黑色的靈力護罩裂開了一條縫隙，不由得心中一緊。

成望站了起來，驟然，靈力護罩轟然破裂，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聶洱！”

成望眉梢一喜，快步走到聶洱面前，“你醒來了，可把我擔心壞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聶洱抬眸，成望心中一窒，聶洱的眼睛，竟全是黑色的！

“聶……”成望張了張嘴巴，還未發出聲音，聶洱的身體便軟軟倒了下去。

成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聶洱，聲音慌亂：“聶洱？”

“他無事。”

成望抬頭，見年修和抱著年修雅走了上來。

“聶洱的眼睛……”成望話到嘴邊，還是打了一個轉。

他隱約覺得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況不過瞬間一瞥，興許是自己的錯覺？

想著，成望道：“你們都出來了，幻境破了？”

年修和點了點頭，道：“你不用擔心聶洱，他只是靈力耗盡，加之之前放血過多，虛弱下才昏睡過去?！?/p>

“那就好，那就好?！弊匀肓诉€界，成望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見年修和說得肯定，也放下心來。

松了口氣，成望道：“修雅他還好嗎？”

年修和微微搖頭，成望不知年修和搖頭是何意，可他也沒再問下去。

年修和瞧向叢林四周，道：“成望，森林夜晚太過危險，我們傷員眾多，先尋一處安全之地休息為要?！?/p>

年修和道：“白天之時，我和聶洱在還界走了許久，曾路過一座天然石洞，里面干燥溫暖，又有一處小小水源，是休息的好地方。”年修和道：“你帶上聶洱，隨我來?！?/p>

點點頭，成望背起聶洱，他沒有看見一道極其細幼的金線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聶洱后背。

成望跟著年修和左彎又拐，一路上，總在提心吊膽，眼睛瞟向四方。

“千萬不要再有什么妖獸?！?/p>

成望暗暗祈禱，他們一行四人，兩人昏迷，年修和靈力耗盡，自己也沒多少靈能，若真來個什么妖獸，他們真的就完蛋了。

所幸七彎八拐走了好些時間后，他們還是安全地來到了一處石洞。

石洞不大，也足夠容納聶洱四人，成望放下聶洱，外出打了一只小野兔回來，又砍了些樹枝和藤蔓，擋住了洞口。

石洞升起了溫暖的篝火，被烤著的野兔發出了誘人的香味，靠在石洞閉上的年修和睜開微閉的眼，“成望，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手藝?！?/p>

“不過是填飽肚子的小手段罷了。”成望道：“我從小生活在大山，土地貧瘠，生活也艱苦，一年很少吃肉，有時候爹爹出去，少有的能打到一兩只野兔，我們都會想盡辦法做得好吃來，畢竟珍貴，久而久之，我們也可以用簡單的工具做出味道尚可的食物來。”

成望把烤兔湊進聞了聞，又看了看，撕下一塊肉來，遞給年修和，“嘗嘗?！?/p>

奔波一天，年修和饑腸轆轆，接過烤肉吃了一口，贊道：“成望，你手藝很好。”

“原以為你們吃慣山珍海味，不喜歡這些野味?！蹦晷藓陀芍苑Q贊，成望嘿嘿笑了起來，又想起自己曾被年修雅救過，輕嘆道：“聶洱說得對，我們不應以偏見看待任何人，和你們相處了我才知道，豪門世家也沒有我想得那么飛揚跋扈。”

年修和沒有回他，只默默地嚼著烤肉。

成望也不在意，拿出幾只削好的細樹枝，撕下幾塊肉，串好放在一邊剛從外面摘來的樹葉上：“留些給聶洱和年修雅，他們醒來，也該餓了。”

“你倒是細心。”年修和道。

成望盯著火光，擺了擺手，“哪兒呢，我也就糙人一個，唯一的愿望便是進入昊清宗，進了昊清宗，便算有了差事，也有一份月錢，家人生活也能改善?！?/p>

“我原以為你加入昊清宗，是為了斬妖除魔。”

“也算有一部分吧?！背赏麌@了口氣，“有時候活著就已經耗盡了我們所有力氣，想再做什么，總有些無力。”

年修和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閉了口。

火光搖曳，照著成望和年修和的臉色明明暗暗。

突然的寂靜中，篝火發出啪嗒的聲音。

咳咳……

燃燒完的樹干斷了開來，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咳嗽，年修和一個激靈。

“修雅！”年修和快步走到年修雅靠著的方向。

“這是哪里？”剛醒來的年修雅腦袋一片空白。

“我們仍在還界，你……”年修和斟酌著措辭，道：“你一時不察，陷入了朝花幻境，不過，朝花已被消滅，你還是醒了?！?/p>

“幻境？”年修雅歪了歪頭，昏睡前，他記得叢林飄來一陣白霧，接著，接著……

“接著發生了什么？”年修雅皺了皺眉頭，“怎么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似看出年修雅心中所想，年修和道：“朝花本就有讓人失去記憶的效果，你陷入朝花幻境時間不短，記不清也是正常。”

年修雅看著年修和，似乎在確認他話語的真假。

年修和淡淡一笑，反問道：“騙你于我有何益處？”

兩人的對話，成望是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雖說他不明白年修和為何隱瞞自己救他的事實，不過想起自認識他們以來，兩人的相處的樣子，又有些似懂非懂。

“想不通就不想了。”成望甩了甩頭，拿起之前備好的烤肉，遞給了年修雅，“年修雅，想你也該餓了，先吃東西。”

“野兔？”自從進了年家，年修雅已許久沒吃過看起來如此粗糙的野味，語氣有些嫌棄。

“會中毒。”成望瞧見年修雅嫌棄的神色，冷笑一聲，“你最好別吃！”

成望心中暗暗咆哮：“果然，年修雅還是很討厭！”

咕?！?/p>

奔波一天，年修雅的肚子此時發出了饑餓聲。

年修雅面色郝然。

“會死的，還吃嗎？”

雖說內心咆哮，成望還是把烤肉遞近了年修雅一點。

“勉為其難罷?！?/p>

年修雅接過烤肉，撕下一塊放進嘴里。

香氣溢滿口腔，肉油而不膩，極有彈性。

年修雅不由得眉頭一動，“你這烤肉，還行?！?/p>

“你就不能誠實一點說好吃嗎？”成望見年修雅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樣，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年修雅搖頭，“算不上一百分，你要吃過……”

揚起的嘴角猛然抿直，年修雅忽而住了口。

“吃過什么？”見年修雅忽然閉嘴，成望不由好奇問道。

身后，年修和垂下眼眸，卻又很快恢復如常。

“沒什么。”年修雅冷了神色，“我不吃了，有些渴，我去喝水。”

年修雅說著站了起來，往石洞的小水池走去。

年修雅在水池旁蹲下，雙手正要放入水中，倏然，小小的水池竟猶如沸水一般沸騰翻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