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馬在泥濘的路上奔馳,一滴又一滴的泥土在靈馬身后飛濺。
風和著雨水又大了些,也更冷了些,顧梁歌攏了攏身上的蓑衣,策了策馬繩,靈馬前腳一頓,停了下來。
“阿梁,怎么了?”
見顧梁歌停下來,聶洱也策馬停下。
“前方有個避雨的草棚,我們去那里避一避雨?!?/p>
雨越來越大,聶洱點了點頭。
聶洱和顧梁歌替靈馬喂了些草,兩人坐了下來。
“穿上。”顧梁歌從行囊上取了件披衣遞給聶洱。
“我不……”
“冷”字在顧梁歌眼刀似的目光中吞下,聶洱乖乖地穿上披衣。
顧梁歌與聶洱出發前,天氣尚是炎熱天,眨眼風云突變,狂風暴雨。
聶洱身子本已好得差不多,為趕回宗門收徒儀式,冒著大雨前行讓他感染了些許風寒。
若是風寒加重,顧梁歌覺得師叔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陳元對聶洱十分歡喜,雖不知何故,顧梁歌卻不打算問。
兩人正在草棚里說話,忽見前方一對人馬冒著風雨往北邊趕路。
那對人馬穿著護體靈衣,神色匆匆,聶洱看見他們的靈衣上還有某個宗門的標志。
“看樣子,是趕往無命火獄?!?/p>
“無命火獄?!甭櫠佳垡惶?,“長元大陸北面的炙火森林?”
長元大陸,共有四大國,玄霜,千池,雙枯,赤雨。
四大國內分部無數大小洲。四大國之外的,長元大陸東面是無邊的沙漠,西面是無盡的汪洋,南面則是無邊的泥沼地,北面,則是充滿毒瘴妖獸,危險十分的炙火森林。
長元大陸東南西北四方,除卻被有限開發的東面沙漠和南面泥沼作為除妖師與武修人修煉之地,西面與北面幾乎罕有人跡。
不說西面海洋步步危機,單是炙火森林外,那圍繞在森林地面上,不知燃燒了多少年的焰火,就埋葬了無數前去的除妖師和武修人。
前世還是扶桑時,他因任務去過北面一趟,縱然那地方離炙火森林無比遙遠,扶桑依舊能夠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炎熱氣息,遑論到了那片焰火前,人又會被炙烤成如何模樣。
是以,炙火森林也被稱為無命火獄。
“炙火森林危險無比,怎會去那里?”
顧梁歌略微詫異,“聶洱,認識你這么久,鮮有你不知道的事情?!?/p>
聶洱無奈,“阿梁,我不是萬能?!?/p>
“我差點以為你是萬能的,小小年紀,心思細膩,修為不俗……”
聶洱輕飄飄地望了顧梁歌一眼,顧梁歌咳咳一聲,收回調侃,道:“二十年前,炙火森林上方出現一股無比輕靈純凈的氣息?!?/p>
顧梁歌瞬間認真的語氣,速度堪比翻書。
聶洱心中一跳,“二十年前?”
顧梁歌點頭,“那年我五歲,大約是傍晚時分,爹原坐在窗邊休息,忽地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北面,許久許久都不說話?!?/p>
“是那道氣息?”
顧梁歌點頭,“我那時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后來的日子,無數的除妖師,武修人,靈醫師等等都往北面趕,許久之后,我才知道這股氣息盤旋在炙火森林上方,他們猜測炙火森林出了一件極難猜測等級的靈物。”
“靈物?”
顧梁歌道:“只是傳聞,但那道氣息,所有感受到的人無不覺得身體輕盈平和,比我們現在修行的任何一種靈力都要純粹,那道氣息出現時間不長,感受到的人修為都有了增長。”
聶洱道:“能讓所有人修為增進的氣息?!?/p>
“倒也不是,只是那股氣息能讓人頓悟什么。”
想了想,顧梁歌道:“現有的書籍記載,長元大陸和炙火森林幾乎在鴻蒙開辟時同時形成,只是在炙火森林外圍的焰火是何物,現有的靈器對它根本不起作用,極少的極品靈寶也只能壓制它一會,很快被焚燒殆盡,是以沒有人能夠成功地進入炙火森林,它是一個巨大的,又危險的寶庫?!?/p>
不知為何,聶洱的腦海跳出一段話來。
久遠的久遠以前,那時天地初開。
一片森林拔地而起,天降紅火,將森林團團圍住。
炙火森林是魔的棲息地,魔在那里孕育成長,魔無法跨過炙火來到人間。
魔生生世世困在森林,魔因此憤恨怨怒。
魔念匯聚,穿透了森林來到人間。
有了魔的人間,也有了黑暗與血腥。
腦海的話不由自主閃現,聶洱無意識地說了出口。
“魔念?”顧梁歌一凜,想起陳元的話。
“阿梁,我也不知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p>
顧梁歌道:“聶洱,是否與你體內的魔氣有關?”
記憶閃現前世在懸崖上自己眼瞳冒出黑氣,他和王肅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聶洱搖頭,“我不知道?!?/p>
聶洱的神情,是顧梁歌從未見過的迷茫。
顧梁歌心里一緊。
“趕了一天路,又顧著聊天,快吃些東西,你若帶著病怏怏的身子回去,師叔祖一定宰了我。”顧梁歌拿出行囊里的粗糧,自然地轉了話題,道:“是暗暗下‘殺’手?!?/p>
顧梁歌表情無辜,聶洱腦補著這一畫面,不由輕笑一聲。
接過粗糧咬了一口,聶洱道:“后來如何了?”
顧梁歌要吐,“沒有后來了,修道之人鍥而不舍,浩浩蕩蕩趕往炙火森林,都失敗了。”顧梁歌咬了一口粗糧,“明明遙不可及,他們卻不放棄。”
聶洱無言。
雨聲漸小,風聲漸止。
聶洱抬頭望了望,道:“天色不早了,阿梁,我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