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剛剛傳來消息,昨晚的‘刺客’畏罪自殺了?!碧m月從外邊兒進來,對我行了個禮。
“恩?!蔽曳掷锏臅瓚艘宦?,這是我早就想到的結果。
“還有一件事……”蘭月竟沒由得支支吾吾起來,倒不像她平日里果斷利落的風格。
我抬起頭,看著她問道:“何事?”
“定國公府在大辦喪事?!?/p>
“總不能是定國公薨了吧。”畢竟禍害留千年,宋璋這只老狐貍怕是連閻王都懶得收。但是除了宋璋和他的嫡妻嫡子們,我倒是想不出還有誰可以讓他們如此大辦喪事,他的女兒在宮里想盡辦法給我添堵,生龍活虎;他的兒子出征在外……莫非!我不由得心驚肉跳,也不在塌上懶懶的了,坐直了身子,下意識便問道:“可是輔國將軍?”
“是筠公子的生身母親?!碧m月說道。
這話卻并有讓我的心安定下來,思索片刻,我站起身來:“給本宮找一身素衣?!?/p>
“公主,那定國公避您如蛇蝎,皇后又幾次三番算計您,宋氏一族,慣出那薄情郎。那定國公府可是龍潭虎穴,您萬萬去不得!”蘭月反駁。
見我久久不下決定,她心里一急:“公主!”
我兀自談了一口氣,又坐回榻上:“本宮記得前些日子剛剛抄寫了本《心經》,原本想著過些日子祈福用,你去尋來替本宮走一趟定國公府吧?!?/p>
見我做了讓步,蘭月也松了口,她不想我與定國公府多哪怕一丁點兒牽扯,卻也軟了話語:“奴婢遵命。”
定國公府上下一片縞素,劉氏臉色不是很好,眼底烏青,看來是為著什么事憂思過重,不過倒是看不出悲喜。倒是宋璋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細細看去,鬢間又多了幾縷白發,人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看著比從前憔悴了。
“母親,怎的女兒剛剛回宮,您便又讓那李姨娘爬到您頭上去了?”宋婉清今日又出了宮,她原也不想,奈何定國公府陣仗太大,她身為宋家的姑娘,自然得回來,否則難免落人口舌。宋婉清此人,倒是隨了宋璋,小心謹慎,斷不會讓自己的任何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哪怕是閑言碎語。
“左右這也是最后一回,公爺抬舉她,母親這做人妻子的,也不好說什么?!眲⑹系?,沒什么興致繼續這個話題的樣子。
“這樣一來,少不得又要被那些長舌婦亂嚼舌根了!”
“罷了,清兒。宮中事忙,你一會兒吊唁完,還是要早些回宮的好,聽聞那云淑妃竟有了身孕,你也要加把勁才是?!眲⑹险f完,竟先一步走了。
宋婉清從未見過母親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頭一次竟對她如此敷衍,還出言相激叫她管好自己的事情。
“皇后娘娘,咱們要不回宮吧?”堂堂皇后竟來給一個不知名的妾侍來吊唁,那做妾的倒是有面子了,可是這皇后的身份如此尊貴,這般行事不過是自降身份。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
“不行。”宋婉清直接拒絕,“母親定有什么事瞞著本宮?!?/p>
“夫人怎會瞞著您事情呢?”
“定是有的。”宋婉清肯定道,“走,去父親的書房。”
因著宋璋的面子,給李鴛鴛吊唁的人不少,我派了蘭月去以我的身份也去了一趟。宋連筠依舊臉色蒼白,整個人病怏怏的,只不過我沒見到他,否則我定能看出他與過去的差別來。
蘭月避開眾人,走到宋連筠面前行了個禮:“筠公子節哀。奴婢受長公主所托送來此物,這是我們公主親手抄寫的《心經》,聊表心意,愿逝去之人能榮登極樂,來世一生順遂?!?/p>
宋連筠接過蘭月遞過來的《心經》,彬彬有禮:“還請蘭月姑娘替在下謝過公主,那日救命之恩,長齡銘記在心。”
“這定國公府上下,沒有哪個不對我們公主恨之入骨的,這也是今日只能由奴婢前來的原因。唯有筠公子愿意誠心相待,我們公主定是不會辜負公子。”蘭月說到這,話鋒一轉:“不過,還請筠公子能明白,奴婢作為公主的奴婢,自然得為我們公主打算,還請筠公子到此為止吧。原本便是那天山雪,地中火,本是水火不容的,強行有太多交集,定會雪化火熄,兩敗俱傷,白白讓旁人占了好處。話糙理不糙,還請筠公子能聽進去?!?/p>
“蘭月姑娘所言極是,長齡記下了,日后……日后定不會再去叨擾長公主。”他緩緩說道,身子本就孱弱,仿佛說這幾句話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竟止不住咳嗽起來。
“筠公子保重身子要緊,公主的心意已經送到,奴婢便先行告退?!?/p>
“咳……咳咳……蘭月姑娘慢走--知節,送送蘭月姑娘。”
知節是宋連筠的貼身小廝,看到宋連筠咳成這樣,有些猶豫:“公子您……”
蘭月在我身邊侍奉許久,自是有眼色的:“公子留步,奴婢自己走便可?!?/p>
宋連筠看著蘭月漸漸消失的背影,眼里的光也慢慢黯淡下去,果然像他這般的人,任誰都不能靠近,否則必會招來禍患。他垂下眼眸,握緊了那本寫滿我的字跡的《心經》。
蘭月暗自嘆了一口氣,都是誰可憐人,但是誰的路又是好走的呢?
只是她沒想到,竟會在此碰見熟人。
“奴婢參見瑩公主,瑩公主千歲?!碧m月恭敬地行了禮,便要退下了,畢竟那點恩怨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日里能避著就避著,如今運氣不好碰見了,禮數也不能少,只盼著趕緊走過去才好。
可惜天不不遂人愿,蘭月只聽見身后衛瑩顫抖沙啞的聲音,竟還有一絲懇切:“蘭月姑娘請留步?!?/p>
蘭月身子一僵,臉上露出些許不耐,不由得止了步子,調整了神色,才轉回身去看向衛瑩。只見衛瑩在侍女思華的攙扶下一身縞素,想來是作為宋家的兒媳也去前邊吊唁了,有些時日不見,她倒是比從前消瘦了幾分。
衛瑩疾步走向蘭月,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蘭月姑娘,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是有一事我不得不請阿姐幫忙。”
蘭月不動聲色:“不知瑩公主有何重要的事?您的妹妹是皇后,丈夫是將軍,公爹是公爵,不知道我們晨華宮人微言輕的,能幫到您什么呢?”
蘭月話里帶刺,衛瑩卻不惱,只是道:“此地不宜說話,還請蘭月姑娘跟我來?!?/p>
蘭月挑挑眉,一把掙脫開衛瑩的手:“奴婢趕著回宮復命,還請瑩公主莫要難為奴婢!”
話音剛落,竟是要轉身直接走了。衛茵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口不擇言道:“是連笙哥哥!”
蘭月果然停住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