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水院,杜文嫣捏著帕子哭得眼眶通紅,顧蓮抱著自己的兒子杜文俊哄了許久,才把哭鬧不止的孩子給哄睡著了。
她很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杜文嫣,尖酸刻薄的話就那么直接對著自己的女兒說了出來:“小點聲!沒看見你弟弟睡著了嗎?”
顧蓮站起身,示意杜文嫣跟著她出來。等確定自己的聲音不會吵到兒子的時候,顧蓮才皺著眉頭道:“早就讓你先想辦法嫁給白哥兒,若是能誕下這顧府的長子,咱們哪里還用得著如此細細謀劃?你偏愛惜你那點臉面!如今那個什么公主,金枝玉葉的,定是個囂張的母老虎,看著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能容忍妾侍的,到時候看你還怎么爬上白哥兒的榻!”
杜文嫣被自己母親粗鄙的話一激,眼眶就更紅了幾分,卻也不敢說什么過分的,只小聲給自己辯解道:“表哥為人乃是君子之風,斷是看不上那些個手段的。
她說的是顧蓮之前慫恿她的那些個骯臟的勾/引手段,粗俗又過分。
見顧蓮沒有什么旁的話諷刺她,杜文嫣膽子便又大了些:“左右我們如今過得已經挺好的了,倒也是錦衣玉食,母親還在奢求什么呢!”
顧蓮使勁用帕子甩了她一下,發髻上純金的頭面都跟著怒火顫了顫:“你個沒用的,究竟長沒長眼睛!”顧蓮怒道,“你知道什么叫太傅嗎!官居一品,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莫說只手遮天,但也差不多了,可你表哥這樣權大勢大,竟都不肯為你那個沒出息的爹掙個一官半職,本就不是在意咱們的,如今新婦入府,主持中饋的事兒都落到她手上,咱們哪里來得好日子!”
說完,顧蓮又幽幽一嘆:“如今,白哥兒都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對咱們如此放任,可她都花甲之年了,又能再活多久?唯有你成為了他的侍妾,得了他的寵愛,咱們才能永遠依靠著太傅府這棵大樹。”她又看了一眼屋里熟睡的自己的親親兒子,“你弟弟日后也才好飛黃騰達啊!”
“母親……”杜文嫣心里微微顫動,她知道母親是為了弟弟為了他們的家,卻也沒想瞞著自己的心思:“若是叫表哥幫忙尋個王公貴族或者達官顯貴嫁了,女兒覺得,也是可以的。”
聞言,顧蓮火氣便更大了些,連帕子都不用,直接一巴掌拍到了杜文嫣的肩膀子上,疼得她眼淚直打轉兒,就是不敢流下來。
“我這么聰明,怎地生了你這么個糊涂東西!”顧蓮惡狠狠臭罵道,“王公貴族哪個能看上你!再者,那些官員又有幾個能比你表哥官兒大的,怎地如此沒出息,如此不知道上進!”、
見杜文嫣蔫蔫的不說話,顧蓮知道自己有些過火兒,深深呼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放緩了語氣道:“嫣兒,你生得也不錯,和白哥兒又是青梅竹馬,怎么有捷徑不走,偏偏要繞遠路呢!那些旁人,哪個有你表哥玉樹臨風,哪個又比他有出息了?哪怕富人妾,不做窮人妻,母親教你的,你都忘了嗎?”
“是……母親,”杜文嫣咬了咬唇,“嫣兒知道怎么做了。”
杜文嫣狠狠心,細細思忖了一番,覺得母親說的甚是有理,表哥生的好看,為人正直,從不去那些煙花之地,自己又與他一齊長大,算是知根知底。還是得嫁給表哥,才算真正飛上枝頭,才能真正變成鳳凰。
顧蓮還想說點什么勸誡自己的女兒,就有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杜夫人,表小姐。”
顧蓮一見,立刻就擺起自己主人的架子:“如何了?”
那小丫鬟道:“大人剛進了新婦屋子沒幾刻鐘,就出來了。”
顧蓮一聽,挑了挑眉毛,從荷包里掏出來一小塊銀子遞給小丫鬟:“做的不錯,繼續盯著。”
“是。”小丫鬟畢恭畢敬的,領了銀子就下去了。
“母親這是……”杜文嫣有些不解。
“母親早就在迎梅院買通了丫鬟,專門留著給咱們報信呢!”顧蓮喜上眉梢,臉上的褶子都被堆在了一起:“你看,咱們這不是還有機會嗎!”
新婚之夜,竟讓夫君離開了,真是怯懦沒本事!顧蓮笑意更深了,只要自己的女兒成了這顧府的女主人,她還用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老太太,還用這么提心吊膽的謀劃么!榮華富貴還不是手到擒來!
小丫鬟退出了聞水院,顛了顛那小塊銀子,眼神露出不屑:“屠戶家的媳婦兒就是沒見識,這么點兒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卻也還是把銀子放進自己的荷包,回了迎梅院。
剛走到院子門口,本來想早早去睡覺的,偏偏卻被人喊住了,小丫鬟回頭一看,竟是新婦的貼身丫鬟,還不知道要怎么稱呼,便趕緊行了個禮:“姐姐。”
“你是咱們迎梅院的丫鬟?”蘭月問到。
“回姐姐,奴婢名喚春棠,是咱們迎梅院的。”
蘭月沒有發脾氣,也沒有詰問她,只是柔聲關心道:“怎地這么晚了,還在外頭,夜里冷,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那小丫鬟一愣,沒想到這人竟如此好說話,不禁也硬氣了幾分:“行,那我便先回去休息了。”說完,也不等蘭月再說話,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蘭月站在門口,看著春棠離開的方向,面上早就沒了和善之色,剩下的只是低沉。這迎梅院的丫鬟竟如此沒有輕重便罷了,腦子這么好的東西她們竟然如此缺少,竟還干著吃里扒外的事兒,她得好好想想該怎么收拾一下這群不安分的。
次日天剛蒙蒙亮,蘭月便來叫我起床了,看著我自己一個人躺在榻上睡得正香,她皺緊了眉,小聲叫我:“公主,該起了,還得敬茶去呢。”
我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咕噥了一聲:“嗯。”
然后便由著蘭月給我穿衣洗臉,她雖是做著手上的活兒,我卻也能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心下也猜到了幾分,便道:“怎么了,是想問太傅大人為何不在此,還是迎梅院的下人不老實了?”
她一愣,抿了抿唇:“還是公主機敏,奴婢的心思慣瞞不住您。”
我看著鏡子里我的容顏,糾正道:“叫什么公主?”
蘭月一愣,連拿著梳子的手都頓了一下,就聽見我繼續道:“要叫夫人。”
蘭月的眼睛彎了起來,心里之前的郁色想必也淡了幾分。
“太傅大人為人死板,本宮早晚會幫他改正這個毛病。至于那些個不安分的下人,就先由著他們,到時候致命一擊才解氣呢。”我道。
“公……夫人向來聰慧,奴婢相信您。”她道,給我的發髻上別了個牡丹鎏金釵,又系上了流蘇。我細細看了看,思索了片刻,道:“去把太傅大人送的綠梅簪子拿來。”
那簪子就放在我的首飾匣子里,蘭月尋都不用尋便拿出了那支簡樸的簪子,取了那牡丹釵,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