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怎么在這里？”車上，唐晚青問霍席。

霍席解釋道，“我朋友訂了餐廳的二人座，臨時又去不了，我就想著順路載你一起去吃飯?！?/p>

“這樣啊。”

“新買的裙子嗎？”霍席看了她一眼問道。

唐晚青驚嘆于他的細心，同時又有些小雀躍：“對，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就是有點貴?！?/p>

“很好看?！?/p>

就為了這句話，唐晚青覺得就算是死也值了。

霍席口中的餐廳，是一家名為“immarcescible”的法式小餐廳。

意為不凋謝的，不朽的。

這是一家用私人別墅的開的餐廳，堂前有一片精致小花園，開滿了各種顏色的小雛菊，芬芳直達心底。

店主的祖父是主廚出生，傳到這一代也有好多年歷史了。據說店主的祖父，當年為了追求愛人才開了這家餐廳，并想以此證明愛情的永恒。

immarcescible

我的愛永不凋零。聽著就好浪漫。

侍從領著兩人到了別墅二樓，一個靠著落地窗小圓桌，這里剛好可以看到下面的小花園。

菜單做得很精致，每一道菜下面都有一句法語，并配上了中文翻譯，好像每道菜背后都有說不盡故事。

唐晚青隱隱嗅到了一點紙質特有的香氣，跟香水一般迷人。

“你點菜吧?！碧仆砬鄬Ψú筒涣私?，索性把攤子都扔給了霍席。

霍席倒是樂意代勞，熟練地用中文點了單。

侍從輕柔地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夕照早已消失在了山頭，燭焰跟著唐晚青的脈搏，跳了一下又一下。

暖色調的曖昧燈光，霍席丹唇外朗，該死的迷人。

唐晚青撐著臉看他：“霍先生，你會說法語嗎？我以為你會用法語點餐呢?！?/p>

“這里的人都聽得懂中文?！被粝槐菊洠安贿^你要是想聽，總要有點誠意吧?！?/p>

唐晚青咯咯地笑了：“我只會說兩句，一句是Bonjour（早上的問候語），一句是Bonnenuit（晚安）?！?/p>

唐晚青的法語發音意外風情，霍席也忍不住笑了。

“那我再教你一句，笛卡爾的Jepensedoncjesuis.我思故我在。”

他說法語的樣子很帥，看得唐晚青是芳心亂動，差些就栽上面了。

霍席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坑，不斷地蠱惑你縱身一躍而下；唐晚青就像是坑邊的人，一面告誡自己此處危險，一面又克制不住地想要去看看深淵之下藏著什么。

她還真是體會到了何為甘之如飴。

“法國人很注重餐前儀式感，每次吃飯總有一種身處皇家的感覺。”唐晚青看著桌上的賬單道。

“生活中也是需要這種儀式感的，不是嗎？”霍席似乎很是喜歡這樣的氣氛。

唐晚青不置可否，抽出賬單看了看。那上面有漂亮的邊框和花體字母，唐晚青仔細一看，發現預約那一處有一個洋洋灑灑的“霍”字。

正是霍席的簽名。

她忍住笑意，喝了一口服務生準備的果汁。

咦，甜掉牙了。

餐廳里有一個四重奏小樂團，此刻已經起了埃德加的《愛的禮贊》。

“好有初戀的味道。”唐晚青忍不住評價。

“又想起你前男友了？跟我出來還念著別人，我就這么沒吸引你的地方嗎？”霍席話是這么說，面上卻并無慍色。

他那種漠不關心的淡然態度，讓唐晚青揪心起來。

唐晚青實話實說：“也不是，我就想懷念一下過去?！?/p>

“哦？那是你先追的他，還是他先追的你。”

“肯定是他追的我，我可不是那么沒眼光的人。”唐晚青趕緊為自己開脫。

霍席別有深意道：“可你后來那樣子，很像是你追他?！?/p>

“呵，如果是我沒眼色去追他，那么我就也沒有什么能夠吸引霍先生你的地方了?！?/p>

事實上，霍席最先看中的，其實是唐晚青那種超群脫俗的個性。

都問人從哪里來，要去往何方？有多少人窮盡一生都要去求個結果。

可唐晚青不會。她只知道，活著就不要去想太多彎彎繞繞，耿直的人生才是生活的真諦。

那些富有哲理的問題，她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明白。

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人，才引起了霍席的特別注意。

2

一頓法餐吃得不能說是酣暢淋漓，但卻可以形容為愜意無比。

霍席結賬時，低聲跟侍從交談了些什么，耽擱得時間就長了些。

“回去了嗎？”唐晚青問道。

“服務生說，今天別墅頂樓可以看到星星，他們把上面也布置上了蠟燭。你想看的話，我們可以現在上去?！?/p>

有什么能比燭光、夜晚、星空、更吸引人東西？

唐晚青抓住霍席的胳膊，兩眼放光：“我想看！”

“好?！被粝旖巧蠐P。

天臺上布下了許多玻璃杯裝的蠟燭，鏤空頂上還裝著一些小燈。

夜色撩人，唐晚青不由想起了電影《萬物理論》中，霍金和簡大學時期的那場舞會。

她興奮地在天臺上轉了一圈，最后捂著嘴笑了起來。

“我好想哭哦?！碧仆砬嗉拥卣f不出話來。

晚風醉人，帶來絲絲涼意?；粝锨百N心地脫下了西裝外套，披在了唐晚青的肩上：“天冷，小心感冒?！?/p>

屬于那人的氣息留在了西裝上，還是上次那瓶Dior香水。一想到她身上沾染了霍席的氣味，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你知不知道，這種場景可是要人命的?！碧仆砬喾鲎√炫_欄桿，臉紅撲撲的。

“嗯，知道你喜歡?！?/p>

她仰頭，天空上是一盞悠悠明月一輪明月，倒映在眼眸，如天上瓊瑤盤不慎墜落凡間。

分明很浪漫的情景，唐晚青卻不合時宜地說：“老板騙人的吧。月明星稀，今晚怎么會看到星星？”

“嗯……也可能是月亮吧，我好像聽錯了?！?/p>

“是嗎？”唐晚青看出來霍席在撒謊，但是并沒有拆穿。

當她看到那份，以霍席名義預定的賬單時，她就大概清楚了整個事情。

沒有什么朋友臨時有事，預定是隨時可以取消；有的，只是這個男人精心策劃的一場驚喜。

“為什么沒其他人來天臺呢？”唐晚青繼續問道。

霍席很有耐心：“也許他們不知道吧……”

唐晚青“噗呲”一笑：“謝謝你，霍席。”

“客氣?！被粝@然也是開心的。

唐晚青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解釋：“我沒想到今天會遇見聞舒……”

霍席等著她的下文：“嗯?！?/p>

“對不起啊，你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也不容易。但我不想他們來膈應你……裙子也白買啦?！碧仆砬嗬^續道。

“沒關系，時間擠擠總會有。而且……你今天穿這條裙子，很好看?！被粝芍?。

唐晚青呼吸一窒，是啊，與其在別人婚禮上穿，還不如私底下只漂亮給霍席一個人看。

可他們現在又是在干什么呢？霍席做的這一切，能當做是約會嗎？

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唐晚青下意識想朝樓下望，霍席這時卻飛快俯下身，食指抵住了她的唇。

那張驚為天人的面孔，無限放大在唐晚青的眼。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很不正常，好像這一部分已經不屬于她了。

Mr.Hou，maybeIhaveacrushonyou.

“先別看?！被粝涂煲纤?，兩人呼吸交織在了一起。

下一秒，煙火騰空升起，那一朵朵火花在夜里欣然怒放，如流星剎那劃過天空。唐晚青看著那些絢麗的色彩，驚訝溢于言表。

“surprise.”霍席的聲音猶如大提琴，醇厚優雅，“結婚紀念日快樂?！?/p>

唐晚青自己都快不記得了。

她忍不住情緒的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霍席，叫過你別亂撩，這下好了，出事了吧。

“哭吧，我不笑你。”他輕拍唐晚青的肩。

模糊中，唐晚青看見電視劇里那個太師指著她說：“你蠱毒發作，馬上就會爆體身亡，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趕緊說出來吧?！?/p>

然后唐晚青傻還呵呵地說：“太師，可否讓小女子留幾分臉面，死得再好看些？”

明知是坑，唐晚青還是跳了，還跳得義無反顧。

唐晚青看著燈火闌珊處的那人，告白的話語全藏在了繁華之后，蒸發在了氤氳中。

霍席你是不是喜歡我？她想問，又不敢問。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悟到方知真我。而迎接唐晚青的，正是攜著千轉愁腸的大徹大悟。

她怕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到最后連這場虛假婚姻都抓不住。

“如果我們之間，結果注定只能是悲劇，那么求求師太大人，讓我死得好看些吧。”腦海中唐晚青跪下，朝著白發師太重重磕了一個頭。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悟到方知真我。而迎接唐晚青的，正是攜著千轉愁腸的大徹大悟。

她悟到了，命運就都是這般弄人的。

最是人間留不住，留不住的不是朝朝暮暮，而是那多情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