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起又一次探測返回，他卸下行走服后，進入培育室摘了幾片芒草葉，打成汁液，坐在椅子上慢慢飲盡。

其實習慣了這種味道，也并不覺得難以下咽。很快，胃里便升起飽腹感，饑餓的感覺漸漸消失。

芒草葉進入身體后會發生膨脹，填滿整個胃部，這令人很長時間都不需要進食。而其中的蛋白質和糖類能夠保證生存必須。

甚至其中還有某種物質，作用于神經，削弱食欲，長期食用，會讓人對吃飯不感興趣。

這當然也是帝國科學院的發明，星際開荒者能夠在外太空生存，多要依靠類似這樣的科技。

但估計沒人會感謝他們。因為帝國科學院的那幫家伙，他們所有的研究創造，都是為了星際開荒者能夠更有效率的為帝國采礦。

其他生而為人與生俱來的權利，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長此以往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人也會慢慢變成機器。

吃完東西后，他歪在椅子上，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如果讀取登陸艙的運行日志，會發現白起在采薇星上已經經歷了一百三十個日出和日落。

今天外出探測，他刻意走得更遠些，堪堪在氧氣用盡之前返回。

結果，仍舊是一無所獲。

他的內心不由得升起沮喪。

安靜，絕對的安靜，整個空間都是寂寞的。除了設備運轉發出的沙沙聲，此外沒有任何聲音。

現在，白起是這顆星球上唯一會呼吸的生物。而以采薇星為中心向外擴散，距離他最近的人類還不知在多少光年之外。

在這中間，是無盡的安靜。

他雙手抱著腦袋，從內心開始后悔這趟旅行。如果沒有踏上那艘太空船，自己還老老實實待在故鄉，雖然身邊盡是討厭的人，但至少也安全。

而現在，便是有個能說話的人都是奢望。

如果一直發現不了原石礦會怎樣呢？如果采薇星根本沒有原石礦會怎樣呢？

自己唯一的指望可能就是在采薇星上生存十年，十年后自己可以向帝國發訊號請求返回。

這還要在足夠幸運的前提下，登陸艙上的所有設備不能發生故障。

如果足夠幸運，白起要獨自在采薇星生活十年。

白起忍不住想，對于星際開荒者而言，最大的問題或許并不是遇到的各種生存意外。

最難的是如何面對孤獨。

要怎么面對接下來的時光，無望，冷清，寂寞的十年時間。

他用力捏緊手中的水杯，像要將所有憤怒發泄在其中。

……

良久之后，白起才離開椅子，拖著行走服道操作臺上，將兩者連接在一起，讀取今天掃描到的數據。

日子還要過下去，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在枯燥的生活中等待轉機發生。

從現在開始，自己的敵人除了外星球的復雜環境，還有面前絕望的孤獨。

操作臺讀取數據需要一定的時間，白起又打開信箱，看自己寄出去的信有沒有收到回信。

信箱內仍是空空蕩蕩，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收到回信。雖然知道對方收到信后，肯定會立刻回信。但這中間需要多長時間，白起暫時不知道。

他現在有些想家了。

白起的表情忽然愣住，盯著信箱的眼睛一直沒有移開。

雖然信箱內沒有回信，但自己丟出去的漂流瓶卻收到回饋，現在一道新消息提示顯眼的出現在白起眼前。

白起幾乎每天都檢查信箱，可過去的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任何反應。而這道消息，就是自己這次外出探測時發過來的。

白起操縱屏幕上的指針打開了它，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可看到對方發來的消息時，白起卻困惑得皺起眉頭。

首先對方發過來的消息很長。

這便有些奇怪了。使用漂流瓶通信，消息一般都盡可能簡短。這是因為信號穿過太空，因為輻射的影響，信號會被削弱，乃至逸散。

所以一般不會超過十個字，最多也不過幾十個字，而對方發來的這道消息，卻有數千個字符。

數千個字符被分成無數行，有些很短，有些稍長。

而這些字符，白起并不認識。

看著屏幕上的一行行字符，白起分析這些字符，應該是某些自己不認得的文字。

人類誕生在帝星之上，在未邁入太空之前，帝星上有許多個國家，每個民族每個國家都有不同的文字。隨著人類進入太空，國與國發生融合，知道現在形成帝國統治星河的局面。

在這個過程中，許多文字都消失了，現在的帝國通用語言，是融合各種語言形成的。

白起一行一行的翻閱字符，雖然不認得這些文字，但他分辨得出來，這些應該屬于已經消失的古語言。

究竟是誰還在使用古語言來通訊呢？

帝國當然不乏一些人對古代文字感興趣，可大部分人只精通一種，但像對方這樣可以使用幾百種的，幾乎不可能存在。

他打開了操作臺的翻譯機，將這些字符翻譯成通用的帝國語。在機器翻譯的過程中，繼續向下翻著行。

……

翻到最后一行，出現一個微笑的表情。

白起撇撇嘴，對方這是怕他不認得，連表情都用上了。

這個表情表達的意思世人皆知，而在剛才翻行的過程中，白起也看到兩個熟悉的字符，它所表達的意思是……

這個時候，翻譯機已經完成工作，瞬間，滿屏的『你好』充斥白起的眼球。

對方用數千個字符，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收到對方的回復后，白起就可以通過對方的發信地址知道對方的位置，然后他再回信，雙方就會建立通訊。之前的公眾廣播就變成私密通訊，不會被外人知曉。

很像互相之間加了個好友。

白起操縱指針，查看對方距離自己有多遠。

他現在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樣郁悶，至少有了個能交流的人。

但緊跟著，白起忽然緊緊握住了操縱球，似乎在這一瞬間，他不扶住什么，就會跌倒在地。

屏幕上清晰的出現一行文字：

對方距你70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