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是原來的屋子,里面的陳設(shè)還一點沒變。李寒魚是難得一見的才女,天生七巧玲瓏心,學(xué)習(xí)修行什么的一點就通。
她十四歲的時候因為家里人實在管不了就送到龍虎山,沒有拜師,算是旁聽借讀,張懷銀只能算她半個師傅,另外半個師傅是葉瀾淵。
當時的他已經(jīng)算名滿天下,修行界出道以來便一路走向巔峰,留下了很多讓人津津樂道的傳說,更是在修行改革大潮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集團創(chuàng)立之初,本是請他入管理層做一位董事,但是拒絕了。
他回到了龍虎山,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繼承老天師的天師之位,畢竟當時他的修為,在整個修行界已經(jīng)少有能和他比肩的。
可是他似乎不愛權(quán)利高位,只喜歡游歷山水,結(jié)交江湖兄弟。
葉瀾淵的屋子就在李寒魚的旁邊,他對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師妹很是喜歡,只要一回到山上就帶她漫山遍野的到處浪。
那是李寒魚最開心的日子。
然而,終是人間留不住,物是人非事事休……
屋外有人敲了兩下門,傳來小道士的聲音:“前輩,您的外送訂單到了。”
李寒魚連忙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淡淡道:“進來吧。”
她可是仙女,仙女是不會流眼淚的。為了小道士的性命著想,李寒魚別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可能紅了的眼圈。
小道士把餐盤放在桌上,李寒魚吸了吸鼻子就聞出不對勁了,轉(zhuǎn)頭一看,一盤青菜豆腐,一盤胡蘿卜青豆,一碗白米飯。
頓時面目猙獰:“我的魚呢?紅燒魚,酸菜魚?”
小道士臉色難看:“前輩,道院里從不吃魚。”
李寒魚深吸一口氣:“誰讓你送飯過來的。”
小道士:“小師叔祖。”
在這整個龍虎山天師道,能被稱作小師叔祖只有一個,張靈塵。
“他在哪兒?”
“出門左轉(zhuǎn)到頭。”
李寒魚端起那盤胡蘿卜青菜就風風火火地跑出去。
一腳踹開張靈塵的房間,此時他正在收拾碗筷。張靈塵吃飯有一個習(xí)慣,最后一口飯一定要就著最后一口菜吃掉,所以每次吃飯都特別干凈。
他把桌上的殘渣收拾的干干凈凈,將碗筷和三個盤子整整齊齊地放在碟子上,又將略微偏離房間中軸線的桌椅調(diào)正,絲毫不慌:
“什么事?”
李寒魚眼神睥睨:“我的魚是你克扣的?”
張靈塵淡淡道:“天師道傳承至今一直有‘四不吃’:不吃牛肉、鳥魚、鴻雁、狗肉,你在這呆過,難道不知道嗎?”
李寒魚還真不知道有這戒律,“哦”了一聲,冷不丁地把一整盤胡蘿卜青豆灑在地上。
在張靈塵的視野中,原本干凈的地面突然被斑駁的顏色玷污了,還尼瑪?shù)氖羌t配綠,感覺眼睛被強J。
還好他有內(nèi)外兼修的參同契功力,僅僅只是眉頭微微抽搐后邊忍住了,淡然的目光與李寒魚對視著。
雙方僵持了幾分鐘,似乎是李寒魚敗下陣來,冷哼一聲便走了。
張靈塵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再有幾分鐘他還真忍不住。
真準備清掃的時候,猛然轉(zhuǎn)頭看見去而復(fù)返的李寒魚。
她呵呵一笑,小手一揮,一把米粒嘩啦啦地灑在地上。
張靈塵滿頭黑線,青筋暴跳:“你……”
在雜亂無章的紅配綠之中,又多了無數(shù)白點,徹底沖垮了他的精神放線。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李寒魚哼哼兩聲:“不跟你一個小輩針針計較。”
她沒有回房吃飯,而是直接走到老天師的房間,同樣一腳踹開走進去。
老天師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刷著手機,頭也沒抬:“想走了?要不要派人送你下山叫個滴滴。”
李寒魚:“不急呢,再呆兩天。”
“那你不回去玩手機來我這干啥子嘞?”
“聊聊往事。”
……
二十年前,集團的成立標志著國內(nèi)修行界結(jié)束了由世家豪門做主的時代,進入了一個新的秩序。
集團總部指揮控制,下面分成六大區(qū)塊,區(qū)塊之下在各大重要城市設(shè)置站點、區(qū)域劃分,分層、分級管理。
在某些力量的支持下,由幾大世家牽頭,各大世家、門派,各地散修聯(lián)盟、工會、民間組織依據(jù)民主選舉推選出代表,組成“修行者聯(lián)盟”,對集團的立法執(zhí)法和重大決定進行監(jiān)督審查,協(xié)同管理。
當時的葉瀾淵,無論是以修行界改革的突出貢獻加入集團總部,還是以龍虎山傳人的身份進入“修行者聯(lián)盟”,他都會成為最中堅力量,然后磨礪幾年變成大佬中的大佬。
但是他拒絕了所有拋向他的橄欖枝,清閑地回到山上,當時的老天師已經(jīng)有些看不懂這個徒弟的想法。
老天師問,你既然想當一個純粹的修士,當初又何必下山不遺余力地推行變革。
葉瀾淵說,你個老道士以前總是嗆我,嘲笑說連世界都沒觀過哪來的世界觀,但現(xiàn)在我看過了。
這個世界很大,讓人難以想象。我曾經(jīng)在云縣邊陲見到過一片終年毒瘴繚繞的地方,那里毒蟲毒物遍地,一不小心便會尸骨無存,翻遍了所有古籍,查閱了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也未曾找到一處類似的地方。
我曾在西北苦行進修時聽藏傳佛數(shù)一位大師偶然提起,在岡仁波齊山巔之上有一處“神靈留下的眼淚”,圣潔無暇,能夠蕩滌魂魄,飲之一滴,心魂便能清澄,好奇之下便上山尋找,翻山越嶺不見蹤跡。后來才聽山腳居民說非圣潔無垢之女不能瞧見。
我曾下南海采珍珠的時候,聽聞南海深處一片珊瑚螺旋海域,曾有過一個青銅文明高度發(fā)達的恨天之國。本來是不信的,可是在風暴中九死一生見識到了古籍中“歸墟”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所知道的世界,不過是冰山一角。
葉瀾淵在老天師面前朗聲道:“這些年,我見識過了世家,見識過了江湖,見識過了人心……這所認知的修行界對我而言已經(jīng)沒有秘密。所以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