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進了閻羅堂,那一路上由“小兒子”扶著得虛弱堂嬸就猛地直起了腰,重重吁了一口氣。
“終于回來了!”她嘆道。
平葙還在為先前在那么多人得大街上捏她胸脯得事不滿,聞言瞪她,“回來就回來,作甚弄成這幅樣子?!?/p>
瞧瞧,那綰得亂糟糟得發,粗糙得蠟黃老臉,左一塊右一塊得補疤,破了洞得布鞋,這是從哪個難民群里闖出來得。
嘴上這般說著,但平葙立時就去了廚房,準備燒上一鍋熱水,叫幾人好好洗洗風塵。
一盞茶之后,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得假堂嬸三人重新出現在悠然居里,卻正是辛夷和陸錦綸以及尋青瑛。
辛夷大刀闊斧得坐在一把圓椅上,指著坐在身旁穿了她得衣服顯得有些稍臃腫得尋青瑛道:“姑娘,這便是我那六師妹,我們在云州尋著她了。”
尋青瑛一路上已經被辛夷各種洗腦,早就把蘇紡當做聰明絕世了不得得人物了,當下起了身,沖蘇紡一抱拳,“蘇姑娘,叨擾了?!?/p>
那眼神炙熱得差點灼燒蘇紡得臉。
蘇紡幾不可見的抖了抖,瞥向辛夷,目光涼涼。
這妮子,又如何吹噓她了?
辛夷嘿嘿一笑,瞬間坐直了身子,將此次云州之行一一說給蘇紡聽。
辛夷說得是唾沫橫飛,蘇紡聽完總結道:“總之就是那傅景聲依舊腦袋好好的長在脖子上過年?而滅了尋家堡上下的的兇手正是傅南雄?”
說罷,便看到對面三人齊齊點頭。
然后尋青瑛急急開了口,一抱拳:“還請蘇姑娘幫我,我定要殺了傅南雄報仇!”
蘇紡默默看向辛夷。
辛夷:“……”
當時后有追兵窮追不舍,六師妹又不肯跟他們走,偏偏要留在云州繼續找機會殺傅南雄,如此危機之下,豈不是以卵擊石嘛!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女子報仇,二十年都不晚。
她只有將她家姑娘夸得是天花亂墜,聰明絕頂,才哄著尋青瑛乖乖跟他們往鄞州來。
雖然她家姑娘確實是聰明的不同凡響,但六師妹這丫頭顯然入戲太深啊!
“姑娘!你是不知道,那傅南雄真真是可惡至極!殺了尋家堡上下不心虛不愧疚便罷了,還要對六師妹趕盡殺絕呢!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竟如此心狠手辣!”嗯,還是幫著六師妹謀劃謀劃?免得這丫頭想不開又跑回去以卵擊石,那傅南雄武功之高,她也打不過呀!
蘇紡默默嘆了口氣,有這么兩個丫鬟在身邊,她也是格外的有些忙啊。
不但要找機會幫平葙證實那普行寺的一行大師是否真的表里不一,如今還要幫著辛夷籌謀怎么殺了那傅南雄?
“確定幕后兇手就是傅南雄嗎?可他為何要滅了尋家堡滿門?”好端端的,將結義兄弟全家都殺了,若其中沒有古怪,豈不是腦子抽風?
對啊,為何呀!
自來這種滅人滿門損陰德之事,沒有滔天之仇誰做的出來?普通尋仇也不過是冤有頭債有主罷了,誰會禍及旁人?
被眾人盯著的尋青瑛想了想,道:“當時傅南雄上門是為了同我爹娘商量我和傅景聲的婚期的,我那幾天正巧因為去弄樸硝時碰到了山漆樹全身都長了疹無法見人,不想在未來公爹面前失禮,便叫芯兒易容成了我的模樣,出去見客,哪曾想……”
哪曾想她就這么逃過一劫,而尋家堡上下卻慘遭毒手,一個不留呢!
這番話,在那夜遇著辛夷二人一起逃出了雙雄山莊之后,尋青瑛就已經說過一遍了,現下說起,情緒雖已經可控,但尋青瑛還是止不住發顫。
她語氣堅定道:“就是傅南雄!不會是別人!事發時就只有他在尋家堡里,若是旁人他怎么能全身而退?且為何見了我去殺他,便心虛的立馬要將我殺人滅口?傅南雄就是一個偽君子!根本不是江湖上傳的那樣義薄云天!”
想到爹娘和弟弟都死在這個往日里同爹爹稱兄道弟亦對他們和藹可親的畜生手里,尋青瑛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氣憤。
他們真是瞎了眼了啊!
腦子里卻突然閃過那張年輕的臉龐,尋青瑛狠狠甩了甩腦袋,將之揮散去。
尋青瑛只一口咬定傅南雄就是殺人兇手,卻也說不上來傅南雄為何這么做。
但凡事必有因。
陸錦綸接嘴道:“尋家堡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了,尋堡主在江湖之中的風評也一直不錯,而明年論劍大會,按理便該擇選出新的武林盟主,焉知傅南雄是不是鏟除異己,所以殺了最有可能跟他競爭盟主之位的尋堡主?”
他本就是江湖中人,對這些江湖事還是挺清楚的。
只看傅南雄在尋家堡出事后不久就廣發英雄貼宣布明年要舉行論劍大會就可窺知一二了。
要知道,這十年一次論劍大會向來沒有固定的地點,誰有實力,誰就能舉行。
而十年一換的盟主之位,十有八九都是舉行論劍大會的東道主收入囊中了。
“爹爹先前確有對武林盟主的志在必得的意圖。”尋青瑛說道,顯然是有些同意陸錦綸的這個說法的,因為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傅南雄那畜生還能為了什么而如此做。
當然,她這般同意也是有依據的,先前幾個月之中,就有好些門派的人前來拜訪過爹爹,話里話間都頗贊同爹爹來舉行這次論劍大會,他們將一致推選爹爹為新任武林盟主。
那傅南雄難免沒有聽到風聲。
蘇紡卻搖了搖頭,她認為并沒有這么簡單,“倘若你們這個說法便是傅南雄的動機,可雙雄山莊的實力同尋家堡不分上下,他是如何做到一夜之間就將尋家堡上下都殺了個干凈的?”
用毒嗎?
這么點警覺性都沒有,尋家堡豈會在江湖上屹立這么多年依舊數一數二?
“那傅南雄打著商量婚期的幌子,我爹爹又不曾設防,難免失了先機,反應不及時,叫那早有準備的傅南雄得了逞,這也不是不可能啊?!睅熃氵€要她家姑娘幫忙謀劃怎么殺了傅南雄呢,可她家姑娘現下都不相信傅南雄就是兇手!
尋青瑛難免有些沮喪,單靠她一人之力,如何才能斗得過整個雙雄山莊?十年八年之后嗎?不,她等不了那么久!她怎么能讓爹爹他們在天之靈那么久都無法安息?
老天命中注定讓她逃過那一劫就是為了讓她親手殺了傅南雄這個畜生的!她一定要殺了他!
蘇紡默了默,看向她,接著道:“我不是說傅南雄不是兇手,只是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我不相信他能一夜之間做到如此,想來,他背后定還有人相幫?!?/p>
尋青瑛瞳孔微縮,“蘇姑娘是說,還有其他兇手?!”
蘇紡亦不是不同情這個小姑娘的遭遇,她只是現在旁觀者清的位置上分析這些問題罷了。
“我確有此懷疑,另,那在義莊無緣無故消失了的尸首又去了哪里呢?”
提到這個,尋青瑛一直強忍的淚珠就流下來了,她道:“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想著他們留在義莊不會有事,便想先殺了傅南雄,提著他的狗頭回來,再叫他們入土為安,哪曾想……”
她那時早已出發去了云州,還是后來師姐告訴她,她才知道爹娘和弟弟的尸首竟都不見了!
“這不是太過奇怪了嗎?是誰偷走了尋堡主他們的尸體呢?偷走他們的尸體又有何道理?”一旁一直聽著的平葙忍不住一疑惑道。
死者為大,對方做的出偷人尸體叫人死了都不得安寧的狠事,簡直是叫人不寒而栗。
蘇紡顯然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或許,弄清出了這個疑點,說不定就能猜出傅南雄原本的動機了。
辛夷望向陸錦綸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們兄弟去打聽的消息,那官差說他們去尋家堡的時候,發現了被翻的亂七八糟的書房,以及一處暗室里幾大箱子的金銀珠寶?”
陸錦綸聞言回過神來,一拍掌道:“是了!當時我還說這兇手殺人不為財還將人家密室都鑿爛了,顯然是在尋找什么東西,而這東西比金銀珠寶都重要,所以他們才顧不上那幾箱子珠寶!”
說罷,他自己又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恍然道:“那么,傅南雄是為了找東西?不是為了鏟除異己爭盟主之位?”
“但東西沒有找到,所以事后又醒過神來,將尸首都給帶走了?”平葙下意識的接嘴。
那么,是找什么東西呢,值得這么大的手筆,將人家一門都殺了個干凈?完了沒找到東西還將人家的尸首都偷去泄憤?
一時間,屋內眾人俱都將目光放在了尋青瑛的身上。
說吧,你家有什么傾世寶貝呢。
被眾人這么盯著,尋青瑛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顫了兩顫,終于滴了下來。
她霎時間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將后背貼在了椅背上,而后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難怪,那天晚上,傅南雄扯掉了她的面巾,那般神情,顯然是對于發現她原來沒死的認知得到了證實一般。
不是什么鏟除異己,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抽風。
翻出了密室,對于金銀財寶視而不見,還匪夷所思的偷了尸體去。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尋青瑛看著眾人好奇的目光,登時后背就是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