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堅定的點點頭,“喝酒吃肉的只有那個老和尚而已,其他和尚我可都瞧見過,全吃齋菜,并沒有碰葷腥呢!且他們早起誦經,同其他寺里的和尚也沒什么不同啊!”
蘇紡看了看兩人,暫時壓下了心里的困惑,天色已晚,還是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下山,免得平葙著急。
電光火石間,蘇紡回過神來,“青瑛好像還在山下馬車等我們?”
“?!”
好像是哦!
一盞茶之后,竹清苑里正打理一把花白胡子的封澤便得知了蘇紡三人匆匆下山去了的消息,說是還有個人在山下等?
封澤:“……”
所以這三人真是單純來寺里借宿的?
想到跑來偷窺的辛夷,封澤眼神微閃。
是從后山過來的,他們是發現后山的那些被挖掘過的痕跡了?
看來,這個安穩了數年的普行寺,已不是個好的避世之處了。
可惜,那東西還沒有找到啊。
封澤靜坐了半晌,而后起身到西面墻下,卷起了那幅松山居士圖,露出里面的暗格來,他伸手將暗格里的一方匣子取出來。
匣子上了鎖,鑰匙在他身上,開了匣子,里面空蕩蕩的只放著一塊殘缺的羊皮畫卷。
畫卷上所畫的景象,便是成片的青松林。
所栽樹有青松的山嶺何其之多,可派出去的人尋了許久,尋到的遍山都是青松也只有青松的地方也不過兩處。
一處便是此閑云山,還有一處便是濟州蒼南府的云華寺所在的華山。
可惜,畫卷殘缺不全,他能得知的也就是遍山青松這么一個信息了,若是能集齊一副完整的畫,有了具體的位置,要找到那東西,便不是難事了。
為此,也為了避出云州衛王府那個漩渦,他同一干心腹手下已經在這普行寺和云華寺待了數年,也扮了數年的和尚了啊。
他那父親已然坐不住了,這天下,就將大亂,可惜,他手中可用之人,不過寥寥。
一瞬間,封澤的眼神變得格外深邃,他握緊了手中的羊皮卷,良久未動。
蘇紡三人舉著火把,匆匆趕下山找到烏蓬馬車時,尋青瑛正哈欠連天,見了他們,迷迷糊糊道:“你們做什么去了,怎地耽擱這般久?”
說話間眼神變得清明起來,見馬車外天已經黑沉沉了,瞬間瞪眼:“天已經黑了啊,我一覺竟睡了這么久!”
他們耽擱了這么久,還以為這人急得團團轉呢,竟還睡得香甜。
蘇紡三人不由松了一口氣,也沒多言,坐上馬車,一行人便頂著夜色快馬加鞭往城中去。
這個時候,城門自然是已經關閉了的,但守城官兵識得蘇閻羅,再塞上些銀子,就順利進了城去。
回到閻羅堂,平葙果真已經急得不行正打算往陸家去尋了陸奇想辦法出城迎迎呢。
見了蘇紡幾個回來,不由卸下了那股擔憂,松了一大口氣,“可算回來了,遇上什么事了不成,怎的耽擱至了這般時候?”
說罷,便要去給幾人準備飯食。
蘇紡忙叫住她:“我們三個都吃過了,你準備青瑛一人的就行。”
平葙聽得疑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三人吃過了而尋青瑛為何沒吃,但也沒有多問,趕忙去了。
已經得知蘇紡三人迷路走到了普行寺用過了晚食的尋青瑛饑腸轆轆的跟在了平葙后面也往廚房去了。
一夜無夢。
初九一大早,關閉了八天的閻羅堂大門大開,放假過年的四大藥童一早就回來上工來了。
新年開業的第一天,如往常的多半時候基本一樣,不抓外來的藥方,沒人看診,門可羅雀。
百無聊賴的四大藥童干脆交頭接耳的說起閑話家常來。
“聽說了嗎?劉家米鋪同南邊的大糧商鬧了齷齪,大大小小十幾家鋪子都被砸了,還有劉家那染坊也出了事,被人砸了稀巴爛,這么一鬧,劉員外起碼損失了數萬兩銀子呢!”年齡最小的麥冬嘰嘰喳喳道。
這話一落音,旁邊的當歸就噗嗤笑了出來,“麥冬,聽說你娘這個年給你相看媳婦了?你是不是忙著惦記那個媳婦好看不好看,腦子不夠用了啊?你這說的都是老消息了,滿河西人都知道了!”
他說罷,那邊杏林也忍不住接話道:“你還沒聽說吧?那劉員外丟了南北的米源,重新聯系了許多糧商,人家都不肯與他做生意,害得他十幾家米鋪凈等著,開門不成,鋪子里的伙計都各奔東西了,這還不算,劉家的染坊無法染布,也供不了劉家自個布莊的貨,劉記布莊便從另外的客商那里進了一批貨回來,哪曾想養鷹的被鷹啄了眼,竟全都是些假貨!”
“咱們河西府那些個大戶向來都是在劉記布莊買布的,昨兒個陳家的大太太帶著姑娘在劉記布莊選了好些個新進的名貴的好布料,拿回家才發現全是仿制的冒牌貨,當下就去劉記布莊找麻煩去了,鬧得可兇了!人陳家和咱們太守是親戚,劉員外沒有了妹夫在此撐腰,只得認慫,雙倍賠了銀子道了歉,可陳家太太不買賬,還揚言以后陳家再不買劉記的東西了呢!”
“還真是人倒霉了喝涼水也塞牙,劉家的所有生意這回是一個都沒能幸免,就迎客來酒樓,昨兒晚上,一桌不知打哪兒來的外地人吃醉了酒一言不合竟動起手來,打得是天昏地暗,落花流水,將迎客來酒樓砸了個底朝天,今兒已經停業修繕了,只怕半個月都開不了門呢!”
杏林這番話聽得麥冬怔愣之余雙眼也不由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對于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來說,每天嘮嘮家常,看看熱鬧,順便再聽聽一個大財主怎么倒霉的事無疑是件樂事啊!
那邊胡一偷偷瞄了瞄那道通往后院的布簾子,也接過話來,“劉家這些日子可真是慘!從前多風光啊,河西第一首富,多厲害的人物,現在啊,嘖嘖,你們發現沒,自從他兒子得了病,求到咱們姑娘跟前屢次被拒之后,還揚言要咱們家姑娘好看,結果竟就開始倒大霉了!”
當歸瞪了瞪眼,沖胡一一陣擠眉道:“你是說……”
胡一忙一臉嚴肅,“別胡說,我可什么別的意思都沒有。”
見三人不知聽懂沒有愣著沒說話,胡一不由又道:“說起來劉員外也是倒霉,換做他妹夫沈都尉在咱們河西府任上,那個南邊的大糧商敢砸了劉記米鋪能有好果子吃?還有那外地來的在迎客來鬧事砸了酒樓只怕早就被暴打一頓送進牢房里吃牢飯去了,哪能像如今這個場面呢!”
確實是夠倒霉的啊,那沈都尉早不調任晚不調任,偏偏在劉家出事之際被調走,還真是巧啊。
在閻羅堂做了六七年事自小就跟蘇紡一簽就是三十年工契的四大藥童表示,他們還是頗了解這個東家的性子的。
東家有規矩,想逼迫她?妥妥的沒門啊!
自以為近水樓臺先得知真相的四藥童心照不宣的互相望了望,默契的收了話口,轉而說起旁的事來。
前邊的大堂里四藥童說得熱熱鬧鬧自成一派,后院的廚房里儼然又是另一方天地。
徐嬸子燒著火,身后有四顆腦袋湊在一起,目不轉睛的看著灶臺前的蘇紡揮著鍋勺將煮的皮開肉綻的肘子從鐵鍋里撈出來盛在一個大肚陶壇里。
已經垂涎了從下鍋到起鍋所花費的近兩個時辰的賀琛迫不及待的便想去抓一個來嘗味。
蘇紡一鍋勺拍在他神過來的手背上,“干完了正事再吃個夠。”
說罷,見賀琛眼巴巴的盯著肘子,辛夷和尋青瑛也沒好到哪兒去,忙瞪眼:“還不去換行頭,等會兒錯過了時辰叫我白忙活一上午,晚上就罰你們看著我同平葙和徐嬸子吃。”
聞言,三人一個激靈,忙移開黏在那壇肘子上的視線。
“姑娘您就瞧好了,保證完成任務!”辛夷揚聲說了句,拉著尋青瑛拽著依依不舍的賀琛出去了。
一刻鐘之后,一對相貌無奇的母女背著背簍提著籃筐出了閻羅堂后門,走入了淮南門街上,后邊幾步還跟著個彎腰駝背的老叟。
三人組合一路到了城北,在城門口不遠的小販集中的人一塊挑了處好位置停下,在地上鋪了張藍布,將背簍里的陶壇捧出來擺在布上,旁邊放上一疊油紙,并一雙長筷子。
這母女倆擺好了東西,便蹲下來,靜靜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路人。
兩旁是吆喝得賣力的小販,兩廂對比,倒叫路過的行人產生了好奇。
很快,有人走到了藍布前停下,“這位大娘,你們這賣的是什么啊?捂在壇子里也不叫人看見,也不吆喝,讓別人怎么來買啊?”
那大娘顯然沒有做生意的經驗,也不熱絡,只你問我便答道:“賣的肘子,我不喊你不也過來了?”
那人聽得一愣,倒是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罷了,他指著那壇子,“賣的肘子?什么肘子?打開我瞧瞧。”
大娘掀了掀壇蓋,叫他看了清楚便馬上又蓋上了,美其名曰涼了不好吃。
聞著短暫的躥進鼻子里的香味,那人眼睛一亮,“這肘子怎么賣的?”
“五十兩銀子一只。”
“啥玩意兒?”那人驚住了,“你這是神仙肘子啊!還五十兩一只,怎地不去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