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澤抽空看了一眼正眼巴巴望著他的空忍,好奇問道。
那新開不久的鵝脯鋪子不太合他的心意,鹵雞腿也吃了許多日子了,再不換都要膩歪了,這廂出來個肘子,可真是剛瞌睡就有人遞來了枕頭,又可以吃上一段時日了。
空忍搖了搖頭,“沒有新鋪子,這肘子是在老婆婆的攤上買的。”
擺攤賣的?
這么好吃的吃食不開鋪子,真是浪費呀。
“那她應該會天天出攤吧?”封澤又咬了一大口肘子,不小心吃得滿嘴流油,趕緊拿一方帕子拭了拭嘴。
空忍撓了撓頭,有些郁悶,“我忘了問,等我買了酒回去想問問看時,那老婆婆已經收攤了。”
這么好吃的肘子,賣得快也是自然,封澤頗為理解,“那你明日早些下山去,再給我買上一些。”
說著看了看籃筐里剩下的四個油紙包,加了一句,“嗯,明天買八個。”
嘴里還在回味之前嘗過的肘子皮的空忍聞言又咽了咽口水,看著師父吃得香甜,艱難的點了點頭,拿出自己的核桃酥,“師父,我去找凈惠師侄一起吃核桃酥了。”
封澤點點頭,見空忍小跑著往外去,忙叫住他,“記得,這肘子的事可別告訴你大師兄他們啊。”
那些個飯桶,要是知道山下有這么好吃的肘子,豈不是個個都想擅離職守偷溜下山去解饞,再被他們一吃,他還吃得著嗎!
這便是他不樂意叫他們下山去買的其中一個原因了。
至于另一個嘛,封澤看了看面前的空忍,微微笑了笑。
當然是為了這個小蘿卜頭不要真的變成六根清凈的出家人啊,多下山見見世面,自是不會錯的。
空忍聽話的應了,剛開了門,便見門外站了個人正抬手準備敲門呢。
這不是那來寺里帶發修行了兩日就不見了影的人嗎,怎么又回來了?
空忍正不解,身后,啃肘子的封澤已經看到了門外的方青,揮手讓空忍自去便是。
方青邁進來,順手關了門。
“九公子這日子過得還真是有滋有味,怪道都想做這逍遙自在的和尚呢。”
看著即便投了誠也絲毫不客氣的方青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對面,封澤目光微閃,自若的接著啃起自己的肘子來。
“我這就找人來幫你剃了這三千青絲,等你成了和尚的其中之一,再來同我說說感受。”
方青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頭,道:“我還是挺喜歡我這頭發的,剃了多可惜。”
“怎么?你這是準備食言而肥了?”封澤緩緩放下了肘子,定定的望著方青。
“怎么是食言而肥呢?我可是依言告訴了九公子林楠的把柄,成功的幫九公子將林楠拉上了船。”方青搖了搖頭,接著道:“那山下閻羅堂的蘇閻羅識得我,若是我在這寺中剃度成了和尚,難免引起她的懷疑,暴露了九公子你,所以,這普行寺我是不能久留的。”
聞言,封澤眸光微深,“你向來替林杞張羅女人的事滿天下的跑,怎么會認得那蘇閻羅的?”
問起這個,方青尷尬一笑,“這不是見著那蘇閻羅長得漂亮想綁了給林三爺帶回去嘛,結果……”
方青話未盡,封澤已然明白了,方青辦砸了差事二十八都沒趕回去,原來是折在蘇紡手里了。
那么方青一路逃來普行寺,卻是已經被蘇紡發現了?聽他那意思也是如此,要不然那晚蘇紡的丫鬟怎么會夜探他這竹清苑呢?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方青竟然想打蘇紡的主意,想到那有特殊癖好的林杞,封澤眼底微微沉了沉。
“細細說來,你跟著林杞的時候向來做的都是這些事,到了我身邊,竟一時不好安排你,你又不愿做這個修行的和尚,難不成想卸磨殺驢,就此單飛了?”
這些事?是什么事?只會滿天下的搜羅美麗姑娘嗎?
方青心下一緊,看了看瞬間變得冷冽的封澤,不緊不慢道:“九公子誤會了,我投效九公子之心天地可鑒,即便不做這和尚,也有效力于九公子的能耐。”
“能耐?”封澤挑眉,“那你說說,我有何需要你效力的。”
這話的意思再直白一點就是,你有何能耐?
方青也不惱,粲然一笑道:“聽說九公子費盡心思,動用了自己所有能用之人,歷經幾年,就是為了尋一樣東西。”
封澤面色微變,看著面前不像出言試探的男人,眸光一點一點沉下去。
幸而方青求生欲強,趕在封澤開口之前接著說道:“恰好,我可以效力于九公子的能耐就是在此,那林三爺同九公子一樣,也在找這樣東西,且知道的還比九公子還多呢,若叫林三爺先找到了寶藏,他必然會獻給小郡王和王爺,于九公子大為不利。”
“九公子手里只有一塊不全的羊皮卷,林三爺手中卻有可以開啟寶藏的鑰匙,只不過那鑰匙還需得沾了血才能真正成為開啟寶藏的鑰匙。”
封澤的眸光一點一點有了溫度,他看著方青,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方青笑了笑,繼續說著,“我此前連續幾年幫著林三爺在外四處奔波尋找美麗的姑娘,世人都當林三爺是色欲熏心,實則這不過只是幌子罷了,林三爺想尋的不是美色,而是這天下唯一擁有能融進鑰匙的血液的女子。”
“林三爺的謀士大巫有言,此女子的血之顏色異于常人的鮮紅,乃是無色的。”
“可是我尋了無數女子,見慣了從指尖里流出來的鮮紅,一直未曾見到這無色的血。”方青說著,語氣里有明知這奇事卻難見這奇景的遺憾。
頓了頓,他定定看著封澤,眼中冒著亮光,“我可以接著幫九公子尋找這名女子,助九公子得償所愿,集齊山水圖卷,找到那神秘的寶藏!坐擁這整個天下!”
這話說得多么激動人心,令人興奮,可封澤如常冷靜,睨著滿面紅光大有一展抱負的方青,淡淡出聲,“你知道林杞這么多秘密,他能安心由著你投效于我?”
若只是普通幫林杞辦事的手下,他要了便要了,就算林杞不滿,他也不怕他。
可如今,這個普通的手下并不普通,他卻將人拉入了麾下,豈不是告訴林杞,他也在尋那山水圖寶藏?
如此,他躲藏了六七年的局面,豈不是就此打破了。
且這個方青,到底是如何得知他在找那山水圖寶藏的?
是了,這人在他剛扮上已經圓寂的一行大師的模樣就找上了門來敘舊,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這種不太受掌控的事,叫封澤心下有了些微不虞。
見封澤似乎不為所動,方青心下咯噔之余,面上笑道:“我本該回去復命的日子卻沒能如期回去,林杞也不會再信任我,我便還不如就此投了九公子,跟著九公子干一番大事,封侯拜相,名垂千古呢?起碼,跟著九公子,九公子還能將我當成半個朋友,不會如林杞那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該怎么選,我心中早有定論,至于林杞會不會放過我,我自是不怕,既已是九公子的人,想來九公子也不忍心見我被林杞所殺吧?”
是啊,不管如何,林杞已經知道方青投效于他了,就算如今將方青推回去,這個局面也已經破了。
那么,莫不如光明正大的搶上一搶了!
“找那女子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了,等成功找到了山水圖寶藏,如我所愿,我自也如你所愿!”封澤如此說道:“為防林杞找到你,暴露了此處,你無事便不要輕易再上山,我自會加派人手與你隨行,保護你一路去尋那女子的下落。”
有他母親虎視眈眈的時刻盯著,他自然不會再輕易的上山來,方青點點頭,應下來,隨后起身,“既如此,天色也不早了,九公子,我這便下山去了,找人之事的進展,我自會隨時通報于九公子。”
出了竹清苑的方青垂著頭,無人發現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勢在必得的眼神。
禪房里,目送方青離開的封澤繼續吃著已經冰冷少了兩分軟糯但依然味美的肘子,心下一時間有了許多計較。
他以為只要找到寶藏所在之地就可以,原來開啟寶藏還需要鑰匙。
這個方青,怎么看怎么都覺得古怪,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借著他之手尋到那女子,再搶了林杞手中的鑰匙。
至于找齊那殘缺的羊皮卷,窺得真正的山水圖寶藏之地,還真是急不來,他找了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進展不是嗎?
況且,就憑他手中那一塊羊皮卷,他便能肯定,那寶藏定然就在這閑云深山或者華山兩山之中,集不集齊羊皮畫卷,并不那么主要。
當然,也不是不重要。
如今既然知道林杞也在找山水圖寶藏,又有他不知道的的鑰匙的線索,說不定已經找到其他畫有山水圖的羊皮卷殘塊?
或許派人跟蹤林杞的動作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此一來,也能省些時間?
跟在別人身后坐享其成,還是挺美妙的嘛,特別是這個還是他最討厭的林杞了。
封澤出聲道:“傳信給林府的暗線,讓他密切注意林杞的一舉一動。”
“是。”空氣里有聲音應了。
封澤想了想,又道:“方青那里,還是你親自去跟著吧。”
扒在房梁上的人有一瞬的猶疑,“可我得保護主子的安全。”
“你且去,幫我盯緊了方青為是,至于這里,叫影七來替你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