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過來，我不是故意的，不要過來！”
一連幾天還是沒有捉到一只烏黑海鳥的環月，睡夢中竟然會被一群烏黑的海鳥追著，它們像是鬼魅一般地纏著她，可她根本都不曾傷害過它們。
哦，如果有，那就是吃過一些太爺說的正常海鳥的肉，但是這也不該入她的夢吧，它們應該去找太爺才對吧？
“環月，醒醒，快醒醒！你做什么噩夢了，你問過那把蒲扇沒？”
太爺扯去蓋在環月身上的藻葉，一把拉起她，朝著她的后背就是啪地一巴掌，“醒了沒？”
“太爺，你太狠了，我醒了，好疼啊~”
環月被太爺一巴掌打醒，但是也疼得不輕，她掙脫太爺的束縛滾到了床下。
“醒了就來吃點東西吧，你可是睡的時間夠久的了，還有你今天要去捉我的眼珠子，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太爺說話的時候嘴里正嚼著環月夢中追著她的那些烏黑海鳥的肉，他甚至伸手向著環月甩了一下手里的肉，“快來！”
環月連忙搖搖頭，“不，不了，今天真的不想吃這個了，太爺，我們為什么不能捕些怨海里的魚來吃，非要吃這個？”
太爺哈哈一笑，“我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歡吃魚……”
環月無言以對，他一句不喜歡，自己竟然跟著吃了這么久的海鳥肉，居然夢里都逃不過海鳥的糾纏，還天天被他纏著要去捉海鳥，這可真是要掉進海鳥窩才能罷手啊。
“你怎么了？”太爺看見環月神色有異問了一句，環月本想向他吐槽幾句，卻先聽見他說，“不喜歡?嗯……用不了很久也許你就看不見它們了……環月，你還是快點去幫我捉回眼珠子吧！”
太爺已經放下自己手里的肉，眼神縹緲地飄出了石頭房子，看向了湛藍湛藍的怨海，似乎那里將要發生什么大事似的。
環月走過去，也朝著怨海看了一眼，“那里有什么嗎？”
太爺扭頭無意地看了一眼環月，沒有回她，又轉回頭繼續看著外面的怨海了。
環月見狀也不再追問，拿著那把太爺他說有用的蒲扇出了石頭房子，朝著聚攏著許多烏黑海鳥的海岸走去。
不多久她就到了海岸，許是這么多天她每天都在這個地方，許是那些海鳥原本就膽子大，它們看見環月過來，竟然飛過來繞著她在她頭頂不停地盤旋，這讓環月有些惱怒，她甩出青絲朝著其中的烏黑海鳥擲去。
沒想到那些烏黑的海鳥像是能預判未來似的，竟然輕松就躲過了青絲，還一下子四散開去。
只是不一會兒它們又聚攏了過來，像是和環月玩笑般似地繼續在她的頭頂不停地盤旋。
“該死的怨海，該死的烏黑海鳥，該死的眼珠子，該死的……太爺！”
環月反反復復折騰了好一會兒，手中甩出的青絲也漸漸疲軟，腰間的玉制墜子也晃蕩地像是瘋了一般，撲通環月跌倒在崖岸邊上，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那把蒲扇也被她拿出撲打過飛向自己的烏黑海鳥，只是它還是什么反應都沒有，早已經被環月丟在了一旁。
環月扭頭看了看涌動的湛藍海水，又回頭看了看被她丟在地上的蒲扇，“難道今天又要一無所獲了？”
嗷嗚……嗷嗚……
環月猛然盯著那把蒲扇，她踉蹌地撲到那把蒲扇邊上，雙手顫抖地握住了它，“灰牙？”
嗷嗚……嗷嗚……
環月盯著那把蒲扇，她看看四周，這里除了她和空中的海鳥外再無一物，那聲音分明就是從她手里的蒲扇中傳出來的。
環月不由地凝神盯著蒲扇，“難道是因為我太想念灰牙了，居然會出現幻聽？”
嗷嗚……嗷嗚……
又是一陣長嘯從蒲扇那里傳來，環月握緊蒲扇，把它舉到了自己的面前，對著它大聲地喊道，“灰牙，是你嗎？是你嗎？你還活著，你在哪？”
“滌煩，乖，有人聽見你的叫聲了，乖！沒事的，就是一棵樹而已，閃電劈倒了，你不要太驚訝了！”
環月這次分明聽得真切，那蒲扇里突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他似乎在和誰說話，似乎那里還在下雨，可是之前蒲扇明明什么反應都沒有，今天它這是怎么了？
“你是誰？”
環月丟開那把蒲扇，退了幾步朝著地上的蒲扇大喊道，“你難道就是太爺說的那個人？”
“太爺？哦，是的，太爺，他還好嗎？”
蒲扇又一次傳來了那個少年的聲音，聽他的意思他還真的認識太爺，環月突然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海鳥。
這難道是她的機會，她終于要實現零的突破了。
“太爺說你捉到過這里烏黑的海鳥，是真的嗎？你可以告訴我怎么樣才能捉到它們嗎？”
環月顯然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急迫感，她連對方是誰，是否可信都沒有確認過，就這樣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困惑。
她這一問，對面突然沒了回應，環月連忙撿起那把蒲扇，對著又大聲喊了幾聲，“你還在嗎？我問你話呢？你走了嗎？喂?”
時間流逝，蒲扇已經毫無反應。
原來蒲扇傳來聲音的地方，紫海正站在忘情絕入口附近，只是電閃雷鳴中，一道閃電閃過，滌煩記憶里曾經熟悉的那棵柳樹竟然被劈倒了。
一顆巨大的柳樹轟然倒下，乖乖待在紫海身邊的滌煩突然長嘯著沖了過去，紫海看著它消失，也連忙跟著跑了過去。
滌煩看著火光漫漫的柳樹，不停地長嘯，似乎這里留存著它最重要的記憶似的，紫海看滌煩的狀態倒也沒有特別地催促它，就和它一起看著夜雨里的那棵柳樹燃盡了最后一絲火光。
突然安靜下來的世界里，傳來了一個聲音，“灰牙？……”
紫海聽得分明，那是一個名字，那個聲音他記得，她是那個少女。
“灰牙？”
紫海也重復了一句，滌煩突然扭頭看向了他，還朝著他嗚嗚地低吼了幾聲，他又朝著滌煩喊了一句，“灰牙？”
滌煩像是很開心似的，突然又開始長嘯起來，紫海嘴角飄出一抹笑意，“原來你叫灰牙啊！”
接著他又聽見那個聲音傳來一句，“灰牙？是你嗎？……”
紫海看向滌煩，它似乎什么都沒有聽見，只是站在燃盡的柳樹旁不停地嘶吼著。
紫海似乎明白了，他讓海父交到那個叫環月的少女手里的蒲扇，只有自己可以與其相握的人對話，他決定開口了。
只是當他聽到太爺，聽到捉烏黑的海鳥時，他突然又不再說話了。
那些小時候的事情突然涌上他的心頭，曾經的笑容，曾經的快樂都一去不復返了。
四周的雷雨聲轟鳴不已，紫海沉默著，滌煩終于停止了長嘯，走回到了他的身邊，他伸手攬住它，躍上了它的背，滌煩快速地朝著無雨的樹林奔去。
許久后，它竟然攜著紫海穿過了青原，離開了茫茫雨幕，朝著荒漠奔去。
紫海伏在滌煩的背上，抬頭看了看遠方，他沒有說什么，任由滌煩攜著自己奔向遠方。
天亮時，滌煩終于停了下來，紫海從它的背上下來，看了一眼四周，他不認識眼前破敗的草屋，但是他知道遠處就是荒涼的荒漠都城。
這里是荒漠與青原的接壤之地，這里是滌煩和那個少女長大的地方。
滌煩丟下紫海，朝著破敗的草屋走去，它走了進去，久久沒有出來，紫海耳邊又一次傳來了那個少女的聲音，“你還在嗎？我在等你回答我呢！”
環月握著蒲扇站在海岸邊上，一直等著，等得所有的海鳥都歸巢了，等得月亮都要回家了，等得她已經快要奔潰了。
只是還是沒有回應，更奇怪的是，今天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太爺居然沒來找她回去。
但環月已經顧不得想為什么了，她又開口對著那把蒲扇喊了一句，“有人嗎？你還在嗎？”
“那是我出生沒多久，還在娘親懷里的襁褓里時不經意抓到的，我其實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捉到過，你還是去問問太爺吧！因為那個時候我捉到的海鳥是他拿給我的……
紫海本不想讓少女知道這些，因為他知道那些烏黑的海鳥是太爺的眼珠子，而那只被他捉過的烏黑海鳥其實也是太爺的眼珠子，而且還是他的器物。
當時他太小，太爺拿給他看，他卻直接掐住了那只海鳥的脖子，一使勁竟然捏斷了。
不過太爺倒是沒說什么，只是說也許是命數，就把那只烏黑的海鳥丟進了怨海，可這卻在紫海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傷疤。
因為那之后海蜃發生了巨變，他的娘親離開了，太爺也再不去往海蜃看他。
他偶爾想要見見太爺，都要先穿過海蜃與噬靈絕的接壤之地，所以小時候捉到烏黑海鳥的事情是他至今最不愿想起的事情。
環月握著蒲扇已經跌坐在地上，原來太爺還真是耍自己，這么多天了，他一直在騙自己，說什么他的眼珠子就是那些飛在空中的烏黑海鳥，說什么他不喜歡吃魚，說什么……
原來他的眼珠子早就找不回來了，他這樣折騰自己究竟為了什么？
環月猛地爬了起來，她遠望了一眼黎明中的怨海，這里原來是個讓人痛苦的地方啊！
環月撿起那把蒲扇，開始急匆匆地朝著石頭房子奔去。
哐當一聲，環月忍不住回了頭。
她的身后突然掉落下兩個燃著火的東西，啊……嗚……嗚……那里還傳來了很是痛苦的喊聲，環月看了一眼怨海，她拋出青絲，啪嗒啪嗒地算是輕柔地甩在掉落下來的東西上。
待火花落去，環月看清了她身旁的這一團東西，是一只被燒焦的巨大飛獸。
它的翅膀上到處是傷，那個低伏的腦袋埋在翅膀里根本看不見，它突然轟隆一聲倒在了地上，環月連忙奔了過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環月扯開那只飛獸的翅膀，看見了一個金色絨毛的腦袋，它的懷里有個十歲模樣的小孩，他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只是環月伸手想要去拉扯他時，他突然消失了身形。
“這是怎么回事？”
環月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變成一只烏黑的海鳥，又從那只巨大的飛獸懷里滑落。
環月震驚地看了看四周，她突然一把提起那只少年變成的烏黑海鳥，狂奔似地朝著石頭房子跑去。
只是她剛跑出幾步，自己的腳卻被什么東西拉住了，“救他，救他！”
是那只燒焦的飛獸，它奄奄一息，卻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環月。
環月回頭看了看他，不置可否，接著她拋出青絲把那只飛獸纏了起來，提溜著往太爺在的地方奔去。
遠遠地環月就開始朝著石頭房子吵嚷，“太爺，你這個騙子，你竟然真的在耍我，明明你的……你的眼睛……”
奔到石頭房子近處的環月突然不喊了，眼前的石頭房子已經坍塌，上面爬滿的綠色閃光的藻葉竟然全部枯萎了，環月丟下手里烏黑的海鳥，立馬開始在坍塌的廢墟上尋找起來。
“太爺，您在哪？您不要嚇我，我捉到一只烏黑的海鳥了，我知道……你的眼睛……不……沒事……太爺！”
咳咳！
“我還沒死呢，你這丫頭怎么現在才回來？”
在一叢藻葉的環繞里，環月看見了太爺，他躺在藻葉堆里倒還安祥，只是他臉上的那只飄著烏黑云霧的眼睛變得不一樣了。
“太爺，您的眼睛怎么流血了？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太爺微微一笑，卻把眼光轉向了環月身后的東西。
“他們終于來了！”
環月也回頭看了一眼，“太爺，您認識它們？難道它們……它們是……”
“環月，你實現了承諾，你幫我找回了眼珠子，只是我不能讓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接下來的路，你可愿聽聽原因？”
環月走過去扶住了太爺，“太爺，您說為什么？”
“環月，那個小孩要活著，他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你想要找的人還有獸他們活著，至于去哪找他們，他會告訴你……而你是否可以在聽完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后，答應我一件事？”
環月惱怒太爺耍弄她，可是這些天下來，太爺對她的照顧和陪伴，還有他告訴她的一切，都讓環月舍不得眼前的人離開，她的腦海突然閃出了異母，這種難舍的心情真的太痛苦了。
“放心吧，我不會死的，至少不是你以為的死……”
環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太爺，你說，我聽著呢！”
“那還要從很早很早之前說起來，你扶我起來，我要看看我的眼珠子……”
太爺還如往常那般愛耍弄人，倒是環月直接走到那只海鳥身邊，把它提起來拿到了太爺身邊，“給您！”
“你的蒲扇？”
“我的蒲扇？”
環月雖然不解，還是順從地把蒲扇遞給了太爺，只見太爺舉著蒲扇看著環月，“叫那個人！”
環月疑惑地看了看蒲扇，“有人嗎？你還在嗎？”
紫海看見滌煩終于落寞地走出了草屋，剛要奔向它就又聽見了少女的聲音，“怎么了？你捉到海鳥了？”
“算是吧！”
環月看看放在太爺懷里的海鳥，卻見太爺對著蒲扇大吼了起來，“紫海，停手吧！游衡前輩是你做的，你不要再……”
“太爺，我不會停手的，除非……除非……”
環月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太爺突然一把甩開了蒲扇，“紫海，你終會為你做的事付出代價的，就像曾經的他……”
蒲扇那邊卻沒有回應，環月撿起被丟在地上的蒲扇，看了一眼慍怒無比的太爺，“太爺，游衡我是不是聽你說過？他怎么了？”
太爺悠悠地看了一眼環月，“環月，你要阻止紫海，只有你能阻止他了……還有保護好……保護好那個他和你自己……”
說著太爺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