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姜謹,今年十二歲,是一個漂亮過分的,天賦極高的花滑體育生,母親是著名音樂家,父親是國家花滑運動員。
她從小生活在父慈母愛的環境中,最開心的就是跟隨父親在冰場上自由自在的滑動,背負著雙手,聽著耳邊輕柔的音樂,這是她小時候最快活的時刻。
可在她10歲時候,父親前往參賽的路上不幸遇難,一輛裝滿液化氣的罐車帶走了他父親的生命,從哪以后,小姜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最明顯的是一向溫柔慈愛的母親變了。
變得冷漠,嚴厲,禁止家中存在任何關于花滑的物品,包括父親的獎牌。
更令她難過的是她失去了冰場的自由。
小姜謹在父親的影響下熱愛花滑,崇拜父親,她想要替他拿回國際賽場的金牌,面對母親的專制霸道,一氣之下,拿著行李和父親的吊墜離開家中。
她要回到冰上,她要替父親重新站上賽場。
許母不理解,一次又一次的干擾,希望能夠把不懂事的女兒帶回學校。
從小活潑可愛的小姜謹自此變得沉默,而唯一使她開心的也只有那一方冰場。
姜謹嘆了口氣,揉揉脹痛的太陽穴,母親的阻撓讓小姜謹變得越來越急迫,她越來越想要滑出成績,認為這樣,母親就會同意她,贊賞她。
可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小姜謹想像得這么好。
沒有家庭資金的支持,她沒有錢吃飯,只能靠著訓練基地的補貼得到最基本的營養補充,沒有錢買新冰鞋,就小心翼翼的愛護唯一一雙冰鞋。
就算是這樣,小姜謹的身體急速的瘦下來,冰鞋也變得越來越不合腳,許多的跳躍沒有力量去完成。
在這樣的境況下,教練找到她,說參加比賽拿到好的名次會有一定的獎金,缺錢的她欣然應允。
這才緩解燃眉之急。
教練知道她的境況,可憐她,平日里對小姜謹多為關照,這也引起了其他的人不滿,這才引來了這次的欺凌。
和現在不同的是,小姜謹無力反抗,被人按著頭跪在地上,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是賀應救了她。
溫暖的羽絨服覆蓋在她冰涼的背上,淡淡的果香縈繞在她鼻尖替她驅散身上的寒冷,一雙溫柔手臂攬著她,告訴她別怕。
無力、委屈、茫然的小姜謹如同看到了光,一頭扎進炙熱的太陽光芒中,她追趕著他,小心翼翼的覬覦著光,并期待能夠得到回復。
面對賀應的溫柔,小姜謹無法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只能做。
她參加比賽拿獎金給賀應買他最喜歡的球服當禮物,跑到十幾公里之外的地方就為買賀應最喜歡吃的蛋糕,幫助賀應訓練,不惜傷了自己的腿。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讓她感到滿足,能為賀應做一些事情,就足夠。
本以為自己會一直作為賀應的仰望者的小姜謹,因為一次意外,打亂了兩人看似平和的關系。
在一次青年賽上,小姜謹獲得女單冠軍,賀應則是男單冠軍。
這是小姜謹離賀應如此之近。
慶功宴上,一杯又一杯的酒被含笑著喝進肚子里,到最后,小姜謹毫無懸念的醉倒了。
中途稀里糊涂的被一個滿身濃郁酒氣夾雜著淡淡的果香的人抱起來,她記得這個味道,是賀應。
借著酒意,她陷在那人的懷里,抱著不肯撒手,一聲又一聲的喊著賀應。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就瞧見她和他赤身抱在一起,整個人瞬間懵掉。
賀應醒后倒也沒什么情緒,隨后溫柔的答應她會對她負責,并告訴小姜謹,他對她也是抱有好感,只是隊里教練不讓談戀愛,免得分心,所以兩人先不要公開。
小姜謹欣然答應。
從那以后,冰上美若冰霜的黑天鵝甘愿在賀應的懷中笑若桃花,每一個夜晚躺在他溫暖的懷里她都在感到慶幸,這是她一直追逐的人。
姜謹閉了閉眼,伸手扶住衣柜,攥緊木質衣柜,指尖用力到發白。
小姜謹心中的渴望與卑微同步在她的身上,讓她無力反抗,雙眼發澀。
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墜入黑暗,她會比任何人都渴望回到陽光的懷抱中,如今只是看到了一點點光亮,都要飛蛾撲火似的沖上去,哪怕……哪怕就此飛灰湮滅。
姜謹,太能體會這種的自殺式的擁抱。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飯點,更衣室中空曠無人,只能夠聽見姜謹喘息的聲音。
惡心、委屈、茫然、絕望、酸澀一同涌入心間,像是手笨的小孩打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混雜在一起。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從失控的情緒中掙扎出來,長舒一口氣,慢條斯理的打開衣柜。
脫下身上帶著濕氣的衣服,感嘆一下,“小天鵝再漂亮也逃不過處心積慮的偷獵者。”
是,偷獵者。
姜謹套上一件羽絨服,這件衣服還是小姜謹從家里帶出來的,現在最緊要的是要搞定原主媽媽。
不然,真是吃飯都成問題。
肚子咕咕咕發出抗議,提醒她該去吃飯了。
漫步走近人聲嘈雜的食堂,姜謹似一下子從冰涼的水中回到現實中,人世間的煙火氣息壞繞著她,人來人往,飯菜的香氣,一切都正常。
姜謹拿著餐盤,照常點了一份米飯和清炒土豆絲,不是她不想吃紅燒排骨,是她的錢包不允許。
飯菜分量很足,食堂打菜的阿姨似乎認識她,一大勺滿滿的土豆絲覆蓋住了她的米飯。
她善意的對阿姨笑了笑,阿姨也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顏。
姜謹端著餐盤左右看了一番,最后走向最角落靠窗的桌子邊。
夾了一筷子土豆絲,腦海中滿滿整理小姜謹的后半生,對于結局她大致猜到了,可沒想到會整個過程會變得如此的曲折。
懷抱著要替父親登上講臺的小姜謹對于即將到來的國家賽事越發重視,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就是在冰上磨合編舞。
她想要登上那座最高的領獎臺。
拿到冬奧賽入場券的前夕,賀應約她去冰場,他說想看一次她單獨跳《Paternité》,她去了。
姜謹面無表情的嚼著口里的土豆絲,像是要把腦海中的畫面嚼碎,這樣,她就不用看了,不用看小姜謹無力掙扎的絕望。
賀應神色溫和,眼中帶笑的哄小姑娘,“阿謹,你跳4Lz3T一定可以拿到冠軍。”
面對這個建議,小姜謹猶豫不決,在這套編舞中,這套動作屬于畫蛇添足,而且她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幾率能夠成功,可觸及到男人溫柔的眼神,她妥協了。
正式比賽她無法這么跳,可現在可以。
賀應想看,那她跳一次又何妨。
沉溺在賀應溫柔的眼神中的小姜謹沒有考慮到明日就是國賽,如果受傷了她該怎么。
她義無反顧的踏上冰場。
正如教練所說,這套動作難度五顆星,最后落冰的時候感受到腳下一滑,冰刃一歪,整個人重重的撞在墻上。
她,爬不起來了。
小姜謹疼得渾身顫抖,用手捂住右腳,紅唇輕顫,她的腳……傷了。
她被連夜送到市內最好的醫院診治,醫生告訴她腳骨內側著地,就算當時她采取了保護措施,可還是傷到了,需要休養。
……不保證康復后對滑冰影不影響。
面對教練的遺憾與失望,同伴們的樂禍幸災,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不是她受傷需要休養,而是她再也滑不了了。
她與領獎臺再無緣分。
自從那以后,賀應也再也沒來看過她。
不到半個月,基地就傳出賀應與女單選手許輕在一起,珠聯璧合,而她被丟棄在黑暗的角落里無人在意。
小姜謹忍著痛,拿起手機撥出了然于胸的號碼,“賀應。”
那邊沉默了片刻,隨后照常打招呼,“姜謹。”
她頓了頓,此時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質問他為什么喜歡被的女生,怒罵他渣男,還是……
“是你嗎?”
是你在我的冰鞋上做手腳的嗎?
賀應沉默片刻,“不是。”這事真的,他就算再怎么心狠也不會輕易傷害一個人,他知道姜謹有多熱愛滑冰,姜謹摔倒他真不是故意的。
“姜謹,我不喜歡你,但我不會毀掉你,你好好養傷一定會好的。”
“為什么要我跳4Lz3T?”
“我……阿輕想看。”
輕飄飄的幾個字讓小姜謹心中瞬間變得冰涼,用力閉上眼,她都明白了。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撕心裂肺,沒有呼天搶地,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整個人平靜得不可思議,“你和我在一起也是為了許輕嗎?”
電話的另一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她明白了。
難怪一次又一次讓她教許輕,還對她說什么是遠方的表妹,她就是一個大傻子,賀應說什么她義無反顧的就信了。
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個人陷在里面。
“我知道了,再見。”再也不見。
說完,禮貌的掛掉電話。
飄忽燒紙的光,滅了。
出院后的小姜謹瞞著家里的護工踏上了離家不遠的冰場,一次又一次的跳著《Paternité》。
每一次摔倒都在告訴她:姜謹,你是個失敗者,連獻給你父親的禮物你都完成不了,還活著干什么呢……
……去死吧。
去吧……
滑不了冰,就該去死……
小姜謹茫然失措的跪在冰面上,捂住腦袋,好一會兒才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心里壓抑著的負面情緒漸漸淹沒掉她的理智。
父親說,滑冰運動員有兩次死亡,第一次是不滑冰退役的時候,第二次是斷氣的時候。
不能滑冰的時候,她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黑暗,還有必要等待第二次死亡嗎?
小姜謹心想還不如一次面對兩種死亡,這樣不會痛兩次。
距離受傷一年后,獨自在家的小姜謹踏上了她這輩子最后的舞臺——景山公園觀景池。
這是她花一年時間才找到的地方,這片不到正式滑冰舞臺五分之二大的地方成了她獨有的舞臺。
這里沒有觀眾,沒有對手,更沒有金牌。
可她還是來了。
……那天真的很冷,冰也薄。
沒等小姜謹在冰上做出第一個跳躍動作,薄薄的冰片轟然碎成無數小冰塊,小姜謹雙眼帶笑張開雙手,仰頭看著黑云低沉的天空慢慢泄出一絲光亮,那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后的印象。
酒紅色考斯滕向上展開,齊腰的烏發飄散在空中,砰的一聲,沁入水中,如同一朵幽幽盛開的黑玫瑰。
她,解脫了。